中秋过去已半月余,半月中已有七八位大员家中主母前来清宁宫求皇后为家中儿郎做媒。皇后一应登记于册,命钦天监合八字卜吉凶,然后于九月九日夜宴时呈与皇上,以求天子赐婚。因着赐婚的缘由,重阳夜宴此次甚为隆重,着礼部于九月初一便着手准备。
九日后,宴会如约而至。朝拜过后,酒过半酣,皇后手持名录,呈与皇上。
“蒙圣上恩赐,此次大选得以圆满结束,今日前,已有一十三位子弟前来臣妾处提亲,这一十三名子弟皆为京城才俊,臣妾已命钦天监卜过吉凶,实乃天作之合,适逢重阳佳节,呈与陛下,若契陛下心意,有幸蒙皇上赐婚,却也是一桩美谈。”
“呈上来。”皇帝慢慢的翻看着皇后呈上来的名录,冷峻的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细细思忖之后,方才听见他缓缓的说,“准!”皇帝将名录放在桌上,倒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众卿的眼光倒是极好,孩子们倒也颇有勇气,反倒是朕的这些个皇子们扭捏了起来,朕的皇子,最大的不过二十三岁,其下皇弟,多有未行婚配的,此时不求,更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说便扫了一眼席上众皇子。皇子们反应倒是各异,有面露桃色的,有低头沉思的,也有纠结踌躇的,无论作何态,倒是一片寂静。
众皇子沉默许久,却是十三皇子晋珏打破了寂静,“父皇,刚刚得您恩准之后,我看见李太傅便一直欢喜着,咧开的嘴一直都没有合上,想必婚配定然是一件极快活的事情,父皇,什么是婚配啊,可以吃吗,还是可以玩儿的物什啊,儿臣想求。”
晋珏今年不过四岁,言语中还带着些许奶声奶气,颇为天真无邪的模样引得在场众臣一阵捧腹,八皇子晋瑜出来打了圆场,“十三弟,婚配自然是一件快活的物什,只是你现在还小,身子骨却还经不住,等你再大些,若看上哪家姑娘,便和八哥说,八哥帮你打探,若那家姑娘配得上我十三弟,你再求父皇赐婚,可好?”
晋瑜的话晋珏只听懂个二三,却也知道此事不合时宜,“嗯”了一声便退下了。
因着十三皇子的小插曲,宴席上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皇帝仍是似笑非笑的睥睨着一切,他的目光扫过太子,看着席间的太子跪坐在桌前,上身挺立,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懈怠懒散,只一瞬,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仍旧扫着席间众人,心底里慢慢的思索起来。太子温文尔雅,纯孝之人,做事进退有据,更难得的是他位居东宫,却并不倨傲,凡待人接物皆合乎法度礼数,却又不墨守成规,参政监国这些年,虽然年纪小,但看问题确也全面,对待一些时事往往有独特的观点,他还广开言路,能虚心接受其他朝臣的意见……这些都是他看在眼里的,他还记得在大齐最危急的时刻,面对倨傲和咄咄逼人北周来使,太子是如何把对方来使辩得哑口无言,却又不失大国风度。太子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将来也将会是一代明君,只是……他忽然间有些心疼,电光火石间,他的心头晃过一丝动摇,只那一瞬,他的余光看到了整理衣衫准备起身的太子,还没来得及思考,嘴中的话便跑了出来。
“朕的这些个风华正茂的儿子们,倒还不如小十三有勇气,”仿佛是怕晋瑄接话一般,来不及停顿,便继续道,“老五,你三哥宫中已经有了两位良娣,你不过比他小两岁,开府建衙已有三年,府中却空无一人,实在不成样子,你母亲恭谨慎微,却生生的把你的婚事给耽搁了,此次大选,珩儿可有中意之人?”
晋珩一愣,没想到父皇突然发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支吾起来。皇帝见状,便接着说,
“不成器!朕若不给你指一门亲事,你倒要自己过到什么时候,男大当婚,你倒扭捏!”
晋珩从席中起身,叩拜皇帝,说道,“儿臣不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是真应了不孝二字,朕看所呈名录中无人向谢府求亲,你到命好,捡个便宜,我记得谢枫长女不错,与你也有过几年同窗之谊,朕就将她指给你,你可愿意?”
皇帝的话像两记重锤一样狠狠地击到了晋瑄和晋珩心上,一向克己守礼的晋瑄蓦地站了起来,在整个鸦雀无声的宴会上显得格外突兀,这时皇帝面色一沉,缓缓说道,“太子可是有何话说?”,晋瑄闻言将要作答,便又听见皇帝开口道,“晋珩,你可是不愿?”
晋珩抬起头,看向皇帝,在他父皇微微眯起的眼神里看不出含义,却能明显感到父皇此时的不悦。
“儿臣并无不愿,谢家千金柳絮才高,儿臣不过朽木之才,不敢求娶。”
“不敢?还是怕自己配不上她,”皇帝的语气低沉,显然是动怒了,“太子,刚刚从席间站立,可是也觉得你五弟不配谢家女子?”
太子此时心乱如麻,面对父皇质问,他不得不答,“儿臣不敢,儿臣以为,两姓结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抛却家世门第,生辰八字,总该问过倾心……”晋瑄一顿,随即改口。“问过谢家千金,可否倾慕五弟才是。”
太子言罢,龙颜震怒,皇帝随手拿起奉茶的茶盏砸向晋瑄,“混账!你五弟仪表堂堂,一手翰墨冠绝京师,天下几人能及?不过区区一女子,晋珩有什么配不上的!朕且不论晋珩这些个才华,即使他是个不争□□子,也是朕的儿子,是龙子,他王谢二家名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