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祎蹲在原地,手臂被她抓出一道道红痕,愤怒在脚下生出根来。那些积蓄在内心里对父亲的温柔的幻想,此刻被摔碎成一千一万片零碎的破烂。
变成了恨。变成了痛。变成了委屈。变成密密麻麻的带刺的藤蔓,穿刺着心脏的每一个细胞,像冬虫夏草般将躯体吞噬干净。
安璨似乎是失去了理智,抓着女人的头发摁着脑袋就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听起来格外心惊,一刹那,女人的喊叫与男人的咒骂充斥了整个屋子。
一声声不间断的重撞在安祈祎耳边是散不开的惊雷,她很害怕,她没办法阻止他们之间可怕的战争,也不想看到女人无能为力的摸样,直至最后离开她……
安祈祎看到女人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弱,灰色的墙面变成暗红色,而女人嘶哑的呼喊声也变得沉溺。
“……小祎,杀了他……快啊……”
安祈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房间,她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在冰冷的房间里咯吱作响,颤抖着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在这个时候叫我小祎……求你了……”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好了,这样当她醒来的时候还能继续看见太阳,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去上课,每天能偷偷看一眼那个男孩,那样她就知足了……
天什么时候才能亮?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视线正好能看到男人被女人抓得流血的手臂,以及女人扯着嗓子在喊她的名字。
“小……小祎……”
她已经一无所有,还会在乎什么?既然得不到爱……得到恨似乎也不错,她只希望这一次的自己,能够保护那个贪心又懦弱的母亲。
“你居然敢让那个孬种杀我!你看我待会儿不把她的皮……啊!”
安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一个蛮力扯倒在地,恐惧与窒息感交杂在一起,使得他只能躺在地面上不停地蹬腿,手却怎么也扯不断勒在颈部的麻绳。
安祈祎发狠地把两根绳绞紧在一起,打的结越多,男人的脸就越是红得发紫。
林烨得到解脱后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还保持着恢复状态,头上接连不断地流出血液,流到唇间,流到下巴,滴落在地……
“呕……”男人的喉咙间溢出几声干呕。
安祈祎一只脚踩在他的肩上,用尽全力地向后拉着,眼里一点光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般行动着,一点点地收紧……
杀了他。
杀了他……
脑海里满是这个声音,再无其他,只要再用一点力气,这个废物就再也不存在了……
后脑勺突然遭到一个重击,安祈祎错愕地回头,只见林烨充满泪痕的脸,以及她手里已经破掉的酒瓶。
一阵热流流淌到耳后,蜿蜒向下。
“……妈。”安祈祎有些不敢置信,颤抖的唇有些哽咽地发出一声轻唤。
她想要解释,不管她说手误也好,说没看清也罢,她都可以原谅……
“要是他死了,我跟你没完!”
鲜红的血液从她单薄的白色衬衫渗透出来,画面像是被静止了,只剩下各种物体的灰色轮廓,还有女人呼吸时吹出的热气,像一层均匀的泪薄薄地扑在脸上。
如同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终于在一滴眼泪掉出眼眶时不支倒地。
林烨看也不看地就推开安祈祎,冲上前解开缠绕着的麻绳,颤抖着手去探男人的鼻息,随后紧抱着男人的身子发出一阵轻声的抽泣。
“妈。”
“不要叫我!滚……滚啊!不要让我看见你!我宁愿从来没有你……”
后面林烨还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愿听清,她只记得当她跌跌撞撞跑出弄堂,街坊邻居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就是玻璃渣子,一点一滴揉碎进心里。
远处传来绵长的歌声,伴随着浮动在黑色上空五颜六色的灯光,整个夜晚都被热闹的氛围渲染着。
原来那边这么热闹啊。
安祈祎仰望着上空,忽然就笑了,笑得开怀,笑得认真,笑得哽咽……她从来就不认同‘人人生而平等’,因此也没什么好绝望的。
从小她就要比同龄的孩子机灵,她以为她的命运会很特别,她相信她的人生会绚烂多彩,因此更加坚定不会平凡地生活,平凡是安逸的,也是毫不起眼的,再简单点也就是无聊的意思。
曾经的她是多么不甘于平凡,如今,她在平凡之下。
“快!着火了!着火了……”
只听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朦胧的实现犹如笼罩着一层白雾,安祈祎的视线顺着火光处望去,弄堂右边拐角处,头顶冒着黑乎乎的烟,犹如枯槁的鬼手不断变换着摸样。
“爸……妈……”
安祈祎靠在墙角边,铺天盖地的疼痛与绝望向她袭来,她的世界慢慢被黑暗笼罩,就好像有一个塑料袋突然罩住了她的头,让她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此时的她人不人鬼不鬼,浑身的血无疑不在昭示着她的过错。
她不该逃跑的……
巷口有人经过,除了流露出同情之外,没有一个人为她痛苦的呻吟而停留,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摆脱绝境,他们在乎的,只有那场大火会不会殃及自家。
安祈祎虚弱地半闭着眼,血迹斑斑的手渐渐收紧,指甲嵌进皮肤的肌理,“我……我还……不想死……”
“喂!你没事吧?”
男孩儿朗润的声音传来,带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