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已于辩经会上扬我大唐国教之威,驳斥诸僧,了结有关老子化胡的纷争,自此道先佛后,再无异议。佛门妄图以蛮夷之神凌驾于我泱泱大唐太上玄元皇帝之上的图谋,自此彻底粉碎。”
太上玄元皇帝,就是被李唐皇室尊为先祖的老子。
陆恒说这番话是有技巧的,皇帝哪里还听不出来?
首先,道门是大唐的国教,其次,道门的祖师老子,也是皇族的先祖,所以陆恒此番辩经坐实了老子化胡的传说,不但是扬道,也是尊皇。
其实抛开政治上的考量和对一些真正高僧的尊重,皇帝对于佛门一些佛经典籍上的说法,也是颇为不爽的。
比如在《佛祖统纪》、《万善同归集》、《起世界经》等诸多佛经之中,都有提到在佛法传入中国之前,佛陀早已派遣三位菩萨先来中国,其中迦叶菩萨化现了老子,儒童菩萨化现了孔子,光净菩萨化现了颜回。
什么时候我堂堂中国的圣人,都成了佛门菩萨的化身?
更让皇帝不爽的是,有些佛经上还说先帝和高祖都是某菩萨的化身,并且引经论据,煞有介事地证明确有其事。
贞观十一年,还有名僧法琳为证明皇帝乃菩萨化身,不厌其烦地考证李唐非老子后代,最终犯了忌讳,哪怕先帝十分崇尚佛门,甚至自称是皇帝菩萨戒弟子,也勃然大怒,最终颁布《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将法琳流放益州。
想到这些,皇帝不禁对国师更为敬佩。
无论是皇室、道门还是儒门,在面对佛门辩论时,很少赢过,尤其是在老子化胡,儒童菩萨显圣之事上,道门、儒门从没有赢过,就连法琳事件中,先帝也是辩斥不过法琳,这才以诽谤皇室的罪名将他流放,,可见佛门嘴皮子着实无敌。
可是今天,国师不但一人辩得十余高僧哑口无语,更是拿出《浮屠经》彻底拆穿了佛门在老子化胡一说之上,撒了六百多年的弥天大谎,即使皇帝之前只是旁观,却也看得热血沸腾,为国师雄姿暗暗喝彩。
对于陆恒的意图,皇帝心领神会,他本就对陆恒怀有愧疚,且此刻有求于陆恒,因此毫不犹豫道:“国师又为我大唐立新功,当真乃我大唐国柱,朕之肱股。来呀,拟诏!”
皇帝左右踱了两步,语气微微激动道:“朕承天命,奄有万方,敢不钦崇天道以宣天德?朕常稽之古典,乃命儒生校其优劣,详知道佛后先,见夷夏之轻重!然佛道二门争论后先,亦常戒谕,尚不遵行。”
“今国师李荣准今酌古、贯理、穷源——以天人论之:道乃天地万物之母,佛乃修道而成;道以天称,佛在人列。孰敢以人加于天地之上哉!”
“且有汉时大月氏王族使臣伊存所授《浮屠经》为证,此足证老子化胡乃先典成式,激扬清浊,治道明范。”
这一段圣谕,说的是皇帝早发现道先佛后的事实,只不过和尚不认,幸好有国师李荣以天人之论辩驳了和尚,又出示了《浮屠经》证实老子化胡的存在,从此这件事可以盖棺定论了。
若圣旨只是到此为止,那陆恒之前那番“有技巧”的话就算白说了。
皇帝想到国师忠心耿耿却被自己连番误解,乃至失望挂印,又想到之前佛门阵营中向自己射来的一支箭,还有和尚们眼见恶迹败露后抢经文的丑恶举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下了狠心。
他继续道:“朕今敷谕之后,将此次辩经始末连及《浮屠经》原文广发天下,公诸于世人尽知。限令佛门三十日内,以妄言老子化胡之佛经典籍,俱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
这个命令就比较狠了,不但要把《浮屠经》和辩经大会过程中佛门的狼狈和夺经的丑恶行径公开,占据政治和道德上的制高点,还要以此为凭据,一个月内让佛门把所有否认老子化胡的佛经全部销毁。
然而这还没完,皇帝既然决定要让国师满意,化解他所受的委屈,自然不会事情只做一半。
“天下凡言佛之典籍,必加老子化胡一说,以正天下视听,以传万世不惑,佛门须体朕言,敢有不遵,重则加以极刑,轻则罚为城旦之舂!令下,有司俱从朕断!”
此言一出,皇帝周围哗啦啦顿时跪倒了一大片,各个战栗不已,唯余一脸激动的李淳风和略显惊讶的陆恒还站在原地不动。
皇帝最后一段话,已可以预见天下佛门将血流漂橹,一片哀嚎凄惨的景象了!
但凡佛经之中,必须加上老子化胡为佛这一条,这个命令佛门怎么会遵从?
此命令一下,佛门必会激烈对抗圣旨,各地官员必将高举屠刀,到时候要么杀头,要么去修城墙,可以想象,佛门简直是一朝从天堂跌落入地狱!
更别论,如今大唐佛门势大,圈占土地无数,僧侣万千,今皇帝这一道圣旨颁下,不知多少趋利之人嗷嗷扑上,去抢夺原本属于佛教的资源。
且佛门各大山门寺庙均有洞天福地秘境,用以种植灵植,在如今末法时代,道门早就眼红已久,岂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不过这些洞天福地早被陆恒视为囊中之物,虽然他的谋划才刚开始,皇帝就主动达成了他的第一个目的让他很意外,但这都是通过他的努力得来,他当然要欣然笑纳了。
他对灵气的需求量极大,除了欠下青羊观的一个福地,其它的秘境,他绝不许别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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