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语气一听,就知道很不欢迎。“怎么?不欢迎我啊?”娄山关明知故问,“那你不会也不欢迎我手里的东西吧?你看我来的多巧,陪你喝两盅。”这时正值中午,娄山关也是掐着点来的。今天他特意造访的就是位于寿县的张有权,一个和娄山关硬壳了十几年的老对头。一开始默默无闻,但他对手选的好,一上来就看上会长了,从一开始商会成员对他的嘲笑和讥讽,到现在对他的佩服与支持,风雨走来,张有权总算打响了自己的名声,一个外表虽然朴素偏老土的农民,却是个胆大果敢,眼光极其独到,做事十分雷厉认真,且能咬牙干到底的企业家。在商界,再能赚钱的也只能算是个商人,但企业家这个称号可不是只会赚钱壮大企业而得来的,它是造福一方,为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作出卓越贡献后才能获得的。张有权就是这样的企业家,实打实的,可不是如今社会中的那些被吹捧的,水分含量极高的那种。
自打娄山关走进他这件杂物室,张有权就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肉和酒了。不用拆包装,张有权也知道,肯定是黄山牛肉和古井老酒,因为这俩样是他的最爱搭配,一看娄山关那副嘴脸,就知道他是个很会投人所好,溜须拍马,和人搞好关系的主,而这点,正是张有权所不耻的,但也是怎么学也装不来的,他在会长之选上连连落败和这点不无关系。
“你这里怎么这么乱,不会特意为了不欢迎我而故意吧?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娄山关笑着调侃到。
也不怪娄山关这么说,张有权到办公室的确很失标准,连个小科长的办公室都比他的强。要说张有权的办公室,大是的确大,一百多平呢,配得上他董事长的职位,也完全足够用了,但要谈到内设,就像他本人外表一样,人言道,字如其人,在张有权这里,办公室如其人。各种瓶子,还有工具,而且竟然还有锈迹斑斑的零件。大小植物也有好几种,只不过没有一个是穿着树叶的,都是光秃秃的。生人一看,保准谁都会认真,这里是个维修车间。而事实上,张有权还真是个技术出生的企业家。虽然他现在管理着全国五个生产基地,好几万人,但机器遇到毛病他还是改不了本行,手痒痒。
要说张有权的故事,那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创业佳话。张有权十五岁就跑到工厂当小工,当时进的是江淮塑料制品厂,那可是国企。凭借张有权小学都没毕业的学历,他能当上一个小工还都是他妈妈走了后门,拖人介绍的。
张有权是单亲家庭,他爸爸是个军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幸战死了,这是他妈妈告诉他的版本。等他长大些后却听闻了另一个版本,那就是,他爸爸是个小偷,因为偷合作社的粮食被抓到了。现在当小偷是个风险小,回报高的‘好职业’,顶多名声不太好,被抓住了也就关个十天半月的,但在吃大锅饭的时代,那可是重罪,结果被判二十年,去大别山开矿而进行劳动改造。在一次开矿中,因为狱警的布置失误,导致他和一众狱友被炸裂的山石给活埋了。一开始,张有权得知这个消息时,根本没伤心,因为这么不光彩的父亲死了更好。但十三年后的一则新闻却让张有权后悔不已,痛哭流涕。原来,他父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蓄意被谋杀。当时狱长和地方商人勾结,贪污国家资源与公款,大多数劳改犯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敢多事,更别说举报了,因为举报了也没用,谁会去搭理囚犯呢,别说在公众眼里,就是当时的司法眼里,他们都是一群低人一等的害虫。他们经常被虐待毒打,超负荷的加班劳作,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都不干吱声,如果自己熬一熬,没准还能挺过去,但如若告诉了预警,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乱坟岗。不过也不能怪预警,在那个大时代,农民都得勒紧裤腰带,饿死人那都是习以为常,所以更别说囚犯了。
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放抗。一群人中终会有一个或两个‘不识相’的,张有权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他和几个狱友扬言要举报。消息到了狱长耳里也的确发生了效应,结果就是那场事故,然后就是风平浪静,没人再敢嚷嚷了,连睡觉都捂着嘴,害怕说梦话,把心里的抱怨泄露出来。
后来开放了,人生来众生平等的人权意识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务常识深入人心,结果,当年的‘装孙子’的几个劳改犯联合在一起,发出了‘吼声’。当地政府也响应国家政策,好好地办了场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大戏,一时人人称赞,好不痛快。
但不痛快的便是张有权了,他那时刚当爸爸,便给儿子取名张改过。
“爸,这个瓶子您看一下。”这时走进来一个人,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带着个眼镜,穿着作业服,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他就是张改过。
“改过,好久不见!黑了,也瘦了,看来这儿的伙食待遇不怎么样,要不然来我公司吧?”娄山关迷着眼,语气特别诚恳。
“娄叔叔好!”改过赶紧上前打招呼,气场与气质和张有权完全不同,沉着稳定,大方洒脱,最重要的是,充满自信的眼神。娄山关每次见到他都欣赏不已,不止一次地感慨到‘生子当如此啊!’。
“好,好。这个点了,还在忙?中饭吃了吗?”
“还没。”改过淡然地笑答到。
“来,一起!我们也没吃呢。”说着,娄山关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