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的之前我已经在回到画眉冲做了妇联主任,这是组织对我的照顾。此刻小安已经10岁,我除了工作就是陪他学习,他入学年龄已经过了,还好他愿意学,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的身上有青木哥的影子。看到小安我就有了安慰,可以忘记痛。曾经我多次感激自己,感激自己当年的勇气生下小安,我不知道现在如果没有小安我的日子要怎么继续。
1949年10月1日那天举国同庆,新中国成立的喜悦暂时冲刷了我抑郁的心情。就在建国那天我给青木哥写出了第一封信,是以家里妹妹的名义写的。
“青木哥,你已经离开不知道多久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回到了画眉冲,我把大娘和五姨娘都接回来了。她们都非常开心,还有老太太的坟我也迁回来了。爹的坟已经立了碑。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家人都等你回来。”
由于青木哥工作的特殊性,我不能和他讲太多,写完这封信我开心的不行,满怀希望的寄出了它。可一个月以后我收到的退信让我的一切期望都变成了失望。台湾和大陆已经彻底断绝了关系,一切都不通了。当我从组织上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这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期盼,不知道当时会有多少这样的家庭和我一样,也许是母亲对儿子的期盼,就都在g党撤离到台湾的那一刻断绝了一切联系。
金门的炮声时刻提醒着我,我已经和远在台湾的青木哥失去了联系。但是我和青木哥的约定我一刻也不曾忘记。从那以后每年小安生日我都会和小安拍一张合影,而我也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把小安的成长记录一点一滴的记录下来,把我对青木哥的思念画作文字。而心里总是认为青木哥某一天回来我们会坐在一起回忆小安的成长,帮他弥补他在小安成长道路中的缺失。而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哪怕只是那一坛白骨。
小安12岁的时候我给他安排进了学校,在之前的两年我把他落下的课程都给他补全了。那天小安放学告诉我他有了好朋友王楠,我很替他高兴。我在日记本上写到“青木哥,咱们的小安上学了,有了朋友,新中国的孩子真的很幸福。他们是祖国的希望。”
小安14岁那年青春期,非常叛逆。偶尔会乱发脾气,事后总是和我道歉“娘,对不起,又惹你生气了。”青木哥我记得那时候的我们也没有这种叛逆期呀,现在的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什么时候你回来好好管管他。
1954年大娘也去世了,“青木哥,上周初五大娘去世了,你能感觉的到吗?我替你给她安排了后事,把他和爹合葬了。这一年我带着小安回了一次大陈庄,孙大娘已经不太下地干活了,而志坚大哥的儿子也外出念书了,我有心把孙大娘接到身边和我过,可是她不愿意。老人的心思不能强求,一辈子在大陈庄过惯了。你呢?在那边有没有适应?”
小安16岁那年,他和我说“娘我们班有个女孩子特别好看。”青木哥小安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我们两个是从几岁开始互相喜欢的?你还记得吗。
眼看着小安一天天的长大,而大陆和台湾的局势一点都没有缓解,书信依然不通,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思念写进日记本,对两岸通信已经放弃希望。可是我依然期盼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当时我和青木哥重逢在上海一样,我和青木哥也可以再一次重逢。
一转眼已经到了1957年,小安要考大学了,那段时间我很纠结,可是我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我怕我的情绪会影响到小安。鸟儿长大了总要离巢去追逐自己的天空,而我真的不想小安离开,和小安分开后是一种怎样的孤寂我不敢想象。
有的时候我特别后悔,为什么给小安起名字叫思青,难道注定这辈子都是在思念青木哥吗?时间一天天的过,高考在即。我尊重小安的决定,让他报考了复旦大学,因为那是他父亲曾经读过的大学,而他也很争气如愿考取。我在日记中写道“青木哥,小安考到了你的母校复旦大学,今天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你替他高兴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你的消息也没有,我知道你也同样想着我。”
这一年8月小安背上行囊准备离家,就像他父亲当年外出求学一样,他们都是从我窗前走过,而我一样没有出去送。只听见小安在我门前说了一句:“娘,我走了。”“嗯,路上小心。”
那晚我坐在书桌前写下“青木哥,小安今天走了,就像你当年离开一样。我非常难过,当年我知道你总会回来,因为你属于我,而如今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因为他终将属于另外的一个女人。我害怕。你在台湾还好吗?”这么多年我和青木哥从没在梦里见过,人们说人只有和鬼才会在梦里遇见,所以我一直认为青木哥在台湾还活着。
曾经有一次我去北京开会,我试图打探青木哥在台湾的消息,可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青木哥是如何把情报传递回来的,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我问了一圈一无所获。也不好再打听,那是破坏组织纪律的。
大概小安去学校两个月后我收到他的来信,当我读到那封信的时候我泪流满面,我的小安长大了。
“娘,见字如见人。儿已经到学校两月时间,曾多次提笔想给您写信,可是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内心的想法。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我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