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真的是你!那天在城南的一条暗巷里,那真是你住的地方?”王小十显然没有将常茂的话听在心里。现在他的眼中、他的心里,都只有纪纲。当年的老兄弟。
他可太老了!当年横涧山上的老兄弟,已经不多了。
“是我,那就是我。小十哥!”纪纲道:“那天在秦淮河边……”
“在秦淮河边,我没认出你来。”
纪纲也如常茂般的道:“在秦淮河畔,幸好你没认出我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事呢!”
“你说他们?他们是谁?”
常茂适时的插言。“还是先坐下说吧。今夜,大家想必要说很多的话。”转而,常茂亲自走过去将厅门关闭,又冲门外的常升吩咐道:“不许让任何人接近。”
他们兄弟的关系很好,如人之左右手,谁也离不开谁。
常遇春战死北疆之后,是常茂顶起了如父的兄长责任,照顾两个弟弟。而今,常升已经长大,开始打理其哥哥府上的事物,也算是帮了一把手。
厅内,几人已经落座。
常茂这里的确是好地方,厅上很大,很空旷,除几根圆柱之外可谓是无遮无拦。而在这样的屋子中谈话,不用担心被外人听去。屋子中回声摞着回声,将一切谈话都转换为杂乱无章的噪音。
而且这厅上也藏不住人。
王小十再次打量起纪纲来。他的确老了!二十年的时间,一块顽石或许都被岁月磨砺成了一块美玉,而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也可变为脑满肠肥的富贵大汉。而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铁骨铮铮的纪纲,而今却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如一个庄户人家的大汉,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王小十若肯耐心的数,也将从他脸上数出这二十年时间的轨迹。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什么最可怕?始终在你身边,挥之不走,擦之不去。可当你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想要极力挽留它时,它却又走的毫不留情。
时间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人力永远也无法与时间抗衡。虽然在外人眼中,王小十已经脱离了时间的束缚,可他也不过是时间的玩物而已。
纪纲也看着王小十,但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许他与刘伯温一样,觉得任何事情发生在王小十的身上都太过正常。
王小十问:“纪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纲慢慢开口,慢慢回忆。
“至正二十七年,徐帅领兵北伐。大军挥师北上,如所向披靡,敌军无不溃逃。数月的功夫,兵峰已直指元廷大都。而当时,我率锦衣卫兄弟从中配合,接徐帅将令,要我们先一步暗入大都,摸清楚敌军的情况,好借此下手。”
“就是在大都中,我率锦衣卫兄弟摸清了大都防卫情况,军械、粮饷等物资的储备。一切都摸清楚了之后,我派人将消息传回到了徐帅军中,请徐帅尽早开始总攻。”
一切听起来十分的顺利。但王小十知道,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纪纲也不会落得如此。
纪纲接着道:“我带兄弟们埋伏在皇城外,以防元顺帝溃逃。可就在我自觉埋伏的天衣无缝之际,却是遭到袭击!”
“城外战事激烈,而元廷自知不敌,便要使元顺帝逃窜。我们未急阻拦,便有人袭击了我们在皇城外的埋伏。”
“是元廷的大内高手,王英带人前来截杀我们。我所带的兄弟也算是锦衣卫中的精锐,却也无法与这些大内高手相抗衡,只能在城中苦苦支撑。幸而徐帅用兵如神,顺利攻破了大都,王弼也带人赶到,才为我们解了围。”
“可即便如此,我身边的兄弟几乎死伤殆尽,而我也被王英砍中数刀。最危险的一处,便斩在我的头上,幸得王弼及时赶到,同样一刀削去了王英的半边身子,才救了我一命。”
当时,王弼削去了他的半边身子,才令他的刀倾斜了一拳,未能砍在纪纲的脑袋上,却是削去了他的一只耳朵。“
“呼!”在听纪纲讲起当年之事的同时,王小十的心始终提着,一口气也憋的很紧。直到听到了此处,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但事情还没完,绝对还没完!
纪纲又开口了,他又接着道:“后来,我被送到徐帅军中养伤。而后我才知道,元顺帝走脱了。非但是他,就连王英也走脱了,而且元廷还将大批的珍宝送往了漠北,我们都未能拦住。我们锦衣卫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这不怪你。”王小十安慰着纪纲。他知道,今日谈起这一切,纪纲就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那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
纪纲道:“从那时起,我就怀疑身边有元廷的人,在给元廷通风报信。否则,他们无法知道我们在城中埋伏的位置,也不会专门针对我们,将珠宝转移出去。”
王小十道:“这都是你的猜测。”
“这不是猜测。不单是我们锦衣卫,还有常将军!常将军在北伐途中伤病,不治而亡。我怀疑这也与北元的奸细有关。”
王小十道:“如果北元有奸细在我们这边,大都会如此轻易攻破吗?”
“那时候,元兵的战力已经远远逊色于我们,可以说是到了必败之局,所以他们不能不败。而我们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纪纲又道:“回到大都之后,我就有心要追查那个暗中的奸细。不想,却屡屡受到阻力,所以我才假意辞官回乡,而暗暗潜伏在京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