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看了好一会儿,侧脸对安瑜叹着气:“阿颜那丫头都已经走了两年了,晤风他还是放不下,可让朕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你说说,他既已忘记,又何苦要守着承诺?难道他要一辈子都不娶吗?”
安瑜定定地看了宣德帝许久,见他脸上的关心与担忧都不似作假,神色这才柔和了一些,“晤风最是重情重义,阿颜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于他而言,该做的是不会少。而且陛下也为他们赐过婚,这对晤风来说,就是一份责任。”
他没有提萧凛已经想起了一切,有些事,有些人,他们不必都告诉这位年轻的皇帝。警惕之心既有,那么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是单纯的朋友了,从宣德帝开始算计他们安家开始,他们之间的情谊就早已被磨尽了。现在,他们只是君与臣的关系,再无别的。
在一旁听了他们对话的朝烟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掩住了一闪而逝的苦涩与讽刺。
她早就该想到的,现在这个疼她、宠她的男人已不再是年少时的那个和朋友胡闹的少年了。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大盛王朝的皇帝,再多的良善和纯真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模糊。
皇宫,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出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善良的人。这些年来,和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他内敛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可他也狠心了许多。
他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此刻却不得不打心底里认可。
不想再待下去,她站起身,欠了欠身,歉意道:“陛下,臣妾身体略感不适,就先行告退。”
宣德帝闻言,有些担忧:“既然不舒服,就先去歇着。明年,朕再带你来好好的看看。”
明年?
明年的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就不再是她了吧?
压下心里的酸涩,她微笑:“好。”
在帐篷里坐了大半天,朝烟便出神了大半天。
所有的人都被她赶出去了,她清楚,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能让青莲她们看见,否则她们会担心。之前李成来禀报说宣德帝今晚还是不回来,让她尽早歇下……
有两日了,他有两日夜里未回来了。
只是,自己又在奢望着什么呢?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离开吗?得到的越多,越舍不得离别,何苦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出神间,帐篷的帘子被人撩起,长公主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挑了挑眉,“想什么呢?”
目光闪烁间,她回神,看见来人担忧的模样,想对她安抚的笑,却发现自己连扯扯唇角都是勉强,不由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怎么来了?我现在可没心情招待你。”她无力地道。
长公主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到底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解惑呢。”
朝烟没有反对,她现在也的确是需要个发泄的人,便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和所想的都告诉了长公主。
听了她的话,长公主想了想,道:“我不能说你想的不对,可我也不能说陛下做的不对。朝烟,他除了是你爱的人,是安太傅他们的朋友之外,他还是皇上,是天子。身为帝王,他最要紧的是这个江山,是天下的百姓。”
“欲成王冠,必受其重。他既然是皇上,就必须要为这个天下、为黎民百姓考虑。儿女情长,兄弟情义,在面临天下和百姓时,他只能放在一边,即便要舍弃,他也只能舍弃爱人和朋友。天下,是他的责任,是他无法丢下的责任。”
朝烟愣住了,半晌,她牢牢地看住长公主:“那么,他做的一切你都知道?”
长公主没有避开她的带着锐利的双眸,点了点头:“是,他的每一个决定我都知道……或者说,我都猜到了。”
“朝烟,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你比我明白,在这种地方人若不改变,那么就只会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人命又如何,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
“我当年扶持皇上登基,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两年前的那场政变,我也杀了不少人。在宫中,心慈手软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之所以从来不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乱想。”
“你和阿颜都太过心软,也太过善良,我们隐瞒了一切,为的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干净的生活。”
朝烟沉默了。
她早已不是无知懵懂的少女,受苦的那两年,入宫的这段时日,都让她看清了许多的人性本恶。但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她也做不来动辄取人性命的事,乔璃的事让她看清了皇家的凉薄,今日宣德帝的话更让她看明白了他的无情。
她扶额,低垂着眼睛,声音低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长公主没有说话,站起身出去,给她思考的时间。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朝烟,眼里带着心疼,抱歉,以及无奈。
生在皇家,这本就是一件无奈的事!可谁又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呢?
她不能,朝烟不能,安颜亦不能!
疲惫地阖上眼,朝烟想,自己真的是累了。可是,为什么会累呢?
当初她一心要回来,无论是青莲还是安怀,都不同意。青莲认为她总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人心是软的,更何况她一旦回来,就意味着要面对齐桪,青莲怕她会撑不下去,更怕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