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深夜,出去交公粮的人才回到了村里,一进门冯益民就叹息说:“太苦了,太惨了,大壮这孩子,要不是六婶儿救了他,他妈都要不活了。”
“可不是嘛,”冯老太抱着萌萌一边踱步一边说:“你们去交公粮咋样啦?交齐了没?钱够不够?”
“够了,齐了,对了妈,大壮家的粮撒了一半儿,这交公粮耽误不得,我跟村里的几个干部商量着,一起出钱把他家那份补齐了。”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大壮家没有能力还钱,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冯老太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挺大方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帮衬的时候就该帮衬些,算了。”
冯益民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毅,断然地说:“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路修出来,这次是大壮,下次说不定就是村里的谁,有路就有命,没路连命都没了!”
苏婉端来了一壶水给他们喝,看到冯老头一脸疲惫,她柔声地劝说:“已经晚了,等明天再跟村里的人商量吧,让爸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冯益民连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他谁也没找,就找了村里的民兵团长冯国强,跟他商量说:“国强,昨天你也看到了,这路不修不行呐。”
“这道理谁都知道,”冯国强捧着牙缸子喝了一口水,撮着牙花子说:“难,路是得修,但是那么多山,那么多石头,总之一个字,难。”
“再难也要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益民说完,就紧紧地盯着冯国强。
冯国强想了又想,终于把牙缸子放下来说:“修就修吧,趁着农闲赶紧修,等我去战友那儿弄点儿炸-药,能轻松一点儿是一点儿。”
冯益民心里沉甸甸地回到家,就看到萌萌坐在堂屋里吃早饭,无论他心里有多累,一看到可爱的小闺女儿,他的心情一瞬间就放松了。
他逗了一会儿闺女,自己也拿起了碗,捧了半天也没送到嘴边,叹息着放下碗说:“爸,昨天在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把路修出来,村里的人也难,好在大家的心都是齐的,都知道有路的好处。”
冯老头早有准备,点了点头说:“益民,既然决定要修路,那就干脆一点儿,等过两天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就选个好日子,咱们争取早点儿把路修出来,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总有一天能把这路修出来,我还真就不信了我!”
“咿呀……”萌萌在旁边目不转睛地听着,冷不丁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引得全家人都去看她。
“哎呦,咱萌萌也能听得懂啊?”大家都笑着逗她。
冯老太把一勺米汤喂进了萌萌嘴里,一脸得意地说:“那是,咱萌萌最聪明了。”
等全家人都吃完了饭出门了,冯老太也出去洗碗,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萌萌坐在小轿子里,一只小手儿突然变出了一条蓝色的小鱼,这条小鱼甩着尾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