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檬觉得, 自己的人生也许真的是在15岁这一年拐了一个90°的弯,朝着自己之前根本未曾预料的方向, 飞奔而去。
以为自己在放风筝,没想到被风筝拖着扯着拉出十几里地。
这就是世事无常。更过分的是,它可以无常,你却只能把它的无常当做寻常。
不然呢?你还能干得过它?
一天前,李珍檬被一个非亲非故的转学生用眼神威吓,被他紧盯着逼问——“你是谁?”
——“难道你也是?”
李珍檬还什么都没明白的时候, 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不对, 你不是”。
这一堆莫名其妙的是与不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还想问他——“你是谁?”
“林落焰”,“段响剑”……两个人的名字都和那本书上的人物一样。
两个人都神神叨叨,怪里怪气。
两个人都有种……和这个时代微妙地不相容的气质。
那些片段情景又在李珍檬脑中浮现,好像漂在海面上按不下去的浮冰。她心里明明白白地跳出一个念头,但又没法去相信, 更没法去证实。
总不至于……这世上还真有穿越这回事?
李珍檬朝前抬起头, 周六上午的街头人来人往, 大人牵着孩子, 年轻人三五成群;眼下气候差不多入冬,天幕白得发灰,阳光明亮, 却没有温度。
人行道上有个穿红格子裙子的小姑娘踩着地砖蹦蹦跳跳朝前走,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了, 一些车在白线前停下, 另一些车缓缓加速, 驶出白线。
这才是李珍檬习以为常的“寻常”,世界按照规则运行——在她的认知之内,以她所掌握的常理而言,可以接受的规则。
就像她从窗外往楼下扔个乒乓球,乒乓球也许会被风吹走,也许会飞到自己视野之外,但最后肯定会遵照物理学定律老老实实地落地,然后弹跳,再落地,再弹跳……直到动能耗尽。
即使世事无常,它也得遵照万物法则。
所以,那两个人……?
——信号灯又变了,后面有人催了一声,李珍檬终于反应过来,发动小电驴,“嘟嘟嘟”地朝前开去。
反正跟自己无关,想什么呢。
相比之下,被妈妈差使来跑腿买菜这个任务,还更重要一些。
“嘟嘟嘟”地开了一段之后,李珍檬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了。还隔着老远的时候,她就看到大门口上下左右都挂满了“促销”“减价”“让利”“大酬宾”的牌子,鲜红的数字一个比一个醒目,看得人心动。
怪不得妈妈还让自己带了五个购物袋……李珍檬皱着眉头看了看车筐里叠在一起的小包。
她不由想起那位代课班主任,好像也十分热衷赶大减价的场。她一次两次都看到他出现在甩卖现场,还每次都要提着七□□十个袋子满载而归。今天这个超市促销,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在里面抢东西。
……应该没这么巧吧,李珍檬想。
然后她停了车,转头就要朝前走,冷不丁旁边有个人撞了她一下,大包小包的把她绊了个趔趄。
“不好意思,没摔着吧。”
熟悉的声音。
李珍檬低头一看,撞到自己的那个巨大的购物袋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噗噗”跳动。
好像是一条活鱼。
视线继续往上。
被洗得很用力的牛仔裤,同样洗得很用力的卫衣,然后是新买的但做工不咋样的外套……
“哎呀,李珍檬,”惊讶的眼神和语气,“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啊。”
……可能自己真的如段响剑所说,“也是”什么奇怪的人,“也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吧,李珍檬想。
不然没法解释这开口就是flag的体质。
“……林老师,”李珍檬也打了声招呼说,“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请假这么久?”
她看他满手的购物袋,似乎也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做的样子嘛。
谁知林落焰“哎”了一声。
“那天我从你家回去,刚到我借住的地方,房东老先生就突然病倒了,”他说,“我赶紧把他送去医院,在急救室里陪了两天。”
……原来是这样啊。
“房东太太自己也卧病在床,两人没有子女,我就两边跑,两边照顾他们,连请假都是打了个电话去的,”林落焰说,“还好现在请了个护工,我也能喘口气——下周就能回去上班了。”
李珍檬又看看他手里的袋子——原来他每次手里大包小包的……都不是给自己一个人买的。
所以他之前说的“急着回家做饭”……也是这么回事?
“我那天给你发了一条短信,你收到了吗?”李珍檬想起来了。
林落焰皱了皱眉头:“我的手机丢在医院了,昨天才刚刚去补了张卡。”
“……哦。”
“短信说的是啥?”
“也没什么……”李珍檬想了想说,“就是……这两天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转学生?那大家要好好相处啊,你们可别欺负人。”林落焰说。
欺负人。
李珍檬想起转学生刀片似的眼神,和他打飞自己手的那声“啪”。
也不知道是谁欺负谁。
说完,林落焰又提起袋子,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去,家里二位老人还等我做饭——”
“林老师,”李珍檬喊住他,“那个转学生叫‘段响剑’。”
“啪嗒——”
满手的购物袋掉在地上,隐约还听到蛋壳碎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