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绘府邸门口的一场闹剧,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次日便有给事中、监察御史等言官数人,分别上奏弹劾权策、葛绘两人,罪名是纵奴行凶、强抢民女。
洛阳府衙乃是地方亲民官,司马王禄奉命彻查,硬着头皮到义阳公主府询问查证,权策并不在府中,芙蕖安排了人大开门户,随便他们查,打问几番,发现事实再清楚简单不过,满大街都是证人。
王禄掌握了准确信息,心中大定,旋即上了奏疏陈述来龙去脉,还了权策、葛绘两人清白,权策操办身边管事和侍女的婚礼,葛绘更只是仗义协助,遇到泼皮当街耍无赖欺诈钱财,不得已之下才令人驱散,参劾情事,都不属实,顺嘴还讴歌了下权策重情重义。
此事不大,权策也无意追究,那几个言官拉出风闻奏事,言者无罪的大旗,连个申斥都没挨,此事就算揭过不提,连个浪花都没翻起。
太平公主府,克己小院儿。
权策由着侍女为自己换好外出的服饰,他要陪同太平公主外出,换的衣服自然是她喜欢的类型,靛蓝色的锦衣,肩头和胸前刺绣花样繁复,云朵浪花,颇有意趣。
权策的心情却没有衣服那么灿烂,面沉如水,心中惕惕,武安县公的乔迁之喜,朝官公卿纷纷前来捧场,往来皆富贵,满眼是繁华,预示着他的影响今非昔比,已然在朝中站下脚跟,成为了一名被认可的棋手,却也有副作用,他站在了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中,更要小心谨慎。
“权策拜见姨母”权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大郎快来,让姨母看看”太平公主心情不错,两手拉着权策的双手,很是满意,几个移步换位,翩跹摇摆,即兴跳起了舞蹈,权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脚下跟着她的方向转圈,并无其他动作。
“大郎忒也木讷,也不陪姨母,没有火热心肠,哪里会有佳句?怪不得你有些时日没有佳作问世了”太平公主极为不满,蹙着眉头数落他。
权策讪讪然,他日常生活确乎少了些激情澎湃、挥洒恣意的时刻,前世今生如出一辙,但性子天定,他也不以为意,好在他学了抚琴,能拿来搪塞两句,“姨母要跳舞,我可以为你伴奏”
“伴奏自有乐伎,哪里用得着你”太平公主翻了翻眼皮,并不买账,“千金殿下的座上客,多有能歌善舞,能诗善画的才子美男,你可莫要让人比了下去”
权策面上含笑,心中越发不适,甚至有些后悔,千金公主府之行,太平公主早有提及,他是拒绝的,只是耐不住太平公主的百般要求,才未能坚持初衷,如今看来,却是失算。
太平公主似是晓得他的心事,拉着他手一路慢行出门,口中轻言慢语,“你且放心,你洁身自好,是个干净磊落的男儿,姨母只有心疼你的,自不会让那些腌臜污垢落到你身上,今日千金殿下宴请的主客是武三思,我等只是陪客,高兴便多留片刻,不高兴,便告诉姨母,姨母带你离去便是”
“多谢姨母”权策轻声道谢。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眼底掠过一丝伤感,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任,薛绍也是安稳的性子,温润如玉,轻易不露锋芒,而今,一切已成往事。
玉手一紧,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心绪,身边她最疼爱的外甥儿,虽听她的话,为她筹划了不少事情,但总觉得,似乎离她的距离有些远。
这不行,她不准。
“大郎,今日不骑马,陪姨母坐车”权策已经牵出了纨骕骦,闻言只好又将它交给仆役,换来一个不满的响鼻,它的运动量下降的厉害,已经有些时日没能撒欢儿了。
“大郎,你与严善思交情如何?”权策刚刚坐定,就听到这么个问题,心里微微提了提,谨慎地道,“严侍郎为人宽厚,与人为善,作派风雅,有出尘气,我与他有三次晤面,未曾深交,尚且谈不上交情”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将权策拉了一把,让他坐到身边,“大郎表面柔雅,实则看人最是挑剔,能短时间与你晤面三次,除了地官侍郎杜审言,尚没有第二人,那严善思定有过人之处,改日请他过府,刘行感如今也在春官衙门,正可引见一二”
权策脸上异色连闪,迅速露出个笑容,“都听姨母吩咐”
太平公主不在意地点点头,身子歪斜着靠在马车轿厢上,明显比方才放松了许多,闭目假寐。
权策仍旧正襟危坐,眼神空空然,他不愿对身边的亲近人使出阴谋手段,但却也不会再将前途命运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千金公主,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得见,却是大倒胃口,她的年纪应当在四旬有余,身量不高,梳着高耸入云的螺髻,看上去微有些不协调,体态丰腴,面如满月,眼波流动间总是带着股子浓郁的骚媚气息。
权策对她的印象本就不好,现在见到本尊,观感更是差到了极点,太平公主介绍得很是清楚,权策是她的亲外甥,千金公主却仍是用刻意压低,但周遭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权郎君号称文武双全,体格也是魁梧,想来,定是极能干的,咯咯”
拎着条紫色的锦帕捂在嘴边,咯咯的笑声轻浮冶浪。
太平公主赶忙将话头岔开,借由子与她脱开接触,牵着权策的手,熟门熟路进了后苑,作为武后的干女儿,千金公主的待遇不差,园林占地广阔,水榭歌台齐备,此间的杂役小厮,人人都熏香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