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苑中,马球赛如火如荼。
但中场之后,马球赛已经不是焦点,后突厥默啜可汗倾整个使团之力,置办了仪从煊赫,豪奢华丽的仪仗,内外护卫随侍人马近千人之众,将云曦公主送入了神都苑中。
武后拍拍权竺的后背,令他前去迎接。
权竺半大少年,并不懂得拿捏礼数分寸,只晓得要去迎的,许是自家的大嫂,当下也不怠慢,兴冲冲迈步下阶,只身一人来到云曦公主仪仗前,仰着脸对着大队人马,嗓音清脆,“大周轮台侯权竺,见过公主殿下,陛下有请,敢请殿下移步下辇,共赏乐事”
车马停驻,先迈步车辇的,竟是一双软底花纹重台履,这是大周贵女喜爱穿的,待云曦公主现身,马球场叫好鼓掌声大作,她穿着一袭粉色襦裙,梳着堕马髻,插戴着碧玉簪子,戴着一顶秀气华贵的水晶冠,全套的汉家装扮,娇俏柔媚之中,加上了胡人女子的活泼爽朗,令人难以移开眼睛。
“哼,这女子倒识得些轻重,就是太招风了些”看台上,黄罗伞盖下,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眉眼讥诮,若不是她昨日去了一趟韦陀护法菩萨庙,这修得了大造化的女子,此刻应在血泊之中抽搐,哪还有机会招摇满身绮丽风华。
她的上首坐着义阳公主,作为高宗皇帝的长女,她从来未曾得到应有的荣耀,今日得到了,却惴惴不安,不时看一眼太平公主,生怕她心生芥蒂,若是对她有意见还好,若是将矛头对着自己的孩儿,义阳公主却是受不住,眼下见她对云曦公主有些不满,便即随声附和,“殿下说的是,到底是胡人女子,虽学得些表面文章,内里却不见中原女子温婉贤淑”
这话说出,却见太平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了,抿了抿丰润的嘴唇,劝说道,“皇姐,这门亲事,虽说是母皇越过你定下,但木已成舟,终将是大郎终生伴侣,皇姐为婆母,挑剔媳妇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却不好做过,免得大郎夹在中间,两相为难”
义阳公主连连点头称是,她早想到这一节,自不会让长子难做人,只是奇怪太平公主前后矛盾,旋即想到她素来疼爱权策,衣食住行无不周全,便是亲子,也不过如此,此刻违心劝说,定是真心为权策着想,一念及此,神情言语间,便多了几分真心亲近,“大郎有殿下这样的姨母,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几世修来的福分?或许是吧,他修了几世,能得我来做姨母,我却是修得不够,只修得他做我外甥儿。
“皇姐,同是一家血脉,这见外的称呼还是免了吧”太平公主谈兴全无,悠悠然说出老早想说的话,便移开视线,看着云曦公主在权竺的引导下,登上高台,来到御座旁,敛衽蹲身行礼,却是下了些功夫,学了个全套,太平公主心头堵得慌,却不知,有人比她更加难堪。
武后赐座,上官婉儿亲手为云曦公主搬来座椅,眼见她款款就坐,满面娇羞,一腔酸涩,漫漫如海,几乎将她淹没。
“迎你的,是权策之弟,轮台侯权竺,朕怀中的小可人儿,别看年纪小,爵位却高,乃是天水公主权箩,权策的幼妹”武后笑意嫣然,见云曦公主偷眼打量权竺和权箩,模样甜美如蜜,心中突地闪出一丝不悦,立刻按捺住,面上却仍是带出了几丝怅然,“你是个有福之人,权策人中龙凤,偶尔虽有冷清之处,心肠却始终是热的,形貌秉性,甚肖他外祖当年时,才华本事,又胜出多矣……”
周围侍奉的女官和宫娥,纷纷垂首,状若未闻,上官婉儿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有层层风浪起,不怪武后对权策始终不同,磨砺得狠,盯得紧,恩宠也非同一般,原来还有这般典故。
“皇帝陛下以女子之身坐断天下,是云曦心目中的大英雄,权郎君能有今日,皆是陛下栽培有方,臣女的福缘,也都是陛下所赐,您像是草原上的太阳,日出之时照亮一切,日落之时遮蔽四野,一切都在您心意之中”云曦公主丝毫不敢怠慢,很是崇拜的仰视着武后,像是百灵鸟一般的声音,说着好听的话。
“哈哈哈”武后朗声一笑,不再多说,转身看着台下的马球赛。
大周皇族子弟面对外藩的时候,都是一体,千金公主生怕有人不知轻重,特意挨个府邸拜访,做了些明示暗示,因此场上的皇族子弟,不管是地位最高的李成器,还是往来最少的武崇训,都自觉为权策助攻,很有一番精诚团结,反观外藩马球队,很有几个贵胄子弟技艺了得,奈何配合差了些,总有些失误,互相之间还有人别苗头争锋,进攻尚且可观,防守则是惨不忍睹。
“嗡……”
权策接到李成器精准的喂球,用力勒紧马缰,令其前蹄立起,凌空甩尾,马鞠画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稳稳落入网中,又进一球,胜局几乎锁定无疑。
“大周万胜,大周万胜”
赛事未完,看台上的公卿士大夫已然不顾形象咆哮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看得那些强做正经,努力不丢脸的商贾中人自叹不如,自古商不如士,却是有原因的,论放浪都比不过,还有什么好争。
马球赛结束,武后召见双方人等,各有赏赐,唯独落下了权策,只是令他去宫中更衣,将云曦公主送回会馆。
这道旨意传下,神都苑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权策矜持惯了,只是将双手合十,躬身摆手示意,云曦公主却是个活泼的性子,顾不得羞臊,挽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