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里的枭雄,每一个,都是天际间陨落的命星,在各自的轨迹中,悄然降临。
成汭终于输光了身上最后的几贯铜钱,拎着酒壶,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赌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诺大的青州城,此刻正沉睡在大唐的黎明时分,显得祥和而死寂,成汭来到自家的门前,徘徊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抬起的手掌最终还是停在了空中,最后向城外走去。
成汭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去敲那个家门了,自从傍晚从妻子手里接过几两银子出了家门,路过赌坊时,仿佛鬼上了身,从进去到现在出来,整整半天,一共输了多少银子,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些银子,是妻子交代他买米的家底,仅仅就在三天前,他还跪在妻儿的面前发誓,从此再也不踏进那个鬼屋半步。
想到这些,成汭害怕了,他不是怕妻子,而是在害怕自己发的毒誓,家中已经无米可炊,一家三口人的救命钱,却被自己挥霍一空,成汭感到天,真的快要塌下来了。
成汭仿佛一只孤魂野鬼,一具行尸走肉,在黎明前的青州街道上,迷茫的游走着。
最后,他在一个麦草垛旁边停了下来,看到一个爬行动物,确切地说,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窝在草垛里,睡得鼾声四起。
成汭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就势一歪,在乞丐的身旁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身盔甲,手持着一柄月牙铲,身后旌旗招展,嘶声震耳……
直到被人摇醒,成汭才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却看见自己的小侄子成三郎一脸惊恐的对着自己拳打脚踢。
“二叔,家中出了大事,怎的你竟有如此闲逸之心,可叫我找的好苦!”
“嘿!你这小娃,天又不曾塌下来,如此惊慌做甚?”成汭觉得,这天下再没有比债主上门讨债更大的事了。
“二娘和爷爷都……都死了……”
“什么?死……死了……”
成汭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手中的酒壶也掉在了地上,像一头受惊的牛,发疯似的朝家里奔去。
远远的,成汭便看见自己的屋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等到冲进屋里一看,顿时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昏死了过去。
自己刚过门半年,怀有身孕的妻子和老爹身体直直地吊在屋粱上,早已僵硬,屋里的东西被扔的遍地都是。
成汭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盗贼,仅仅伤心了几分钟,心里的怒火就被点燃,全部化成了仇恨,仰天长啸道:“造孽啊!这究竟是何世道,天亡我成家……”
“你这狗厮,若不是你染赌成性,爹爹怎会遭此不幸,我成家,没有你这个贼种!”
成汭话没说完,已经被兄长一脚踹翻在了地上,躺在亡妻和老爹的脚下,看着两条僵硬的躯体在自己的上空摇晃,轻的仿佛两具空壳,许久,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那嬴员外便来讨帐,将家中值钱之物一并掳去,可怜弟媳与爹爹不堪其辱,双双自缢而亡……”
成汭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承诺给债主还钱的日子,却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念,葬送了一家三口之命,想到这,成汭感到自己心里的那一小片天,真的塌下来了。
成汭是个七尺的堂堂汉子,所以,他没有流泪,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与心里滴的血融合成了满腔的愤怒。
他走上前,将妻子和老爹的遗体抱了下来,放在地上,从炕上扯了被子给二人盖上后,转身对着兄长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头。
“兄长在上,成汭自小承蒙爹爹和兄长教诲,却误入恶途,如今又害得妻儿性命,自是无脸再见列祖列宗,只求兄长念在手足之情,就且葬了他们,成汭定当感激不尽!”
成汭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两只瞳孔,在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里,显得越发骇人。
成神成魔,仅在一念之间,在那个法律并不算健全的国度,成神,只是一个神话,成汭没钱请律师,自然压根儿也不会去报案。
所以,和黄巢同志一样,成汭选择了自行了断,成魔了,不过和黄巢不同的是,他做出了最直接的选择。
成汭将身上的一块玉佩当了三两银子,那块玉佩,是他为自己将要出生的儿子准备的见面礼,在赌坊都没有想过要抵债,如今却要用来复仇了。
蹲在铁匠铺门前,成汭看着铁匠将一块块废铁扔进熔炉,再将滚烫的金属液体浇铸进陶膜,赤着光膀子将铁锤砸向还未冷却的铁器上,成汭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得炽热,坚硬……
最后,他拎着一尺多长的窄刃刀,坚定的向酒楼走去,残有余温的刀身,在潮湿的空气里,不时散发出一阵阵热气。
成汭走上二楼的雅间时,迎面和一个捂着肚子的黑大汉撞了个正着。
“嘿!你娘的,眼珠子掉裤裆里了?天都这般黑了,你这感情是要急着去奔丧不成?”
成汭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头鬃毛的黑狗,嘴里不时喷出一股让他作呕的臭味,另一只手已经指到了他的脸上,成汭体内的怒火像一座超级火山,瞬间爆发了。
“黑狗,找死!”成汭左手一招黑虎掏心,借势上前几步,右手的刀柄同时送了出去,对面的黑大汉向后急速的退去,一个后仰,惨叫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成汭七岁开始习武,虽算不上武艺超群,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