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严的办公室半掩着门, 江中其进去的时候，灯火通明, 中间的茶几上摆了两杯茶，袅袅地冒着热气。
“来了？”刘严用很熟悉的语气招呼他。
江中其点头, 跟着刘严坐在沙发上后, 立刻问他：“刘哥，怎么回事？我给连央请来外人, 要是让于总他们知道, 会不会说不合适？”
刘严察觉到他暗换了主语, 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在这个地方，人要学会为自己谋划，你管他们觉得合不合适呢？”
“可是……”江中其从来没在刘严口中听过这样漠然的话, 乍然听到，感觉很陌生，不禁心生疑虑地看着他, “刘哥，你的意思是？”
刘严停顿片刻, 轻啜了一口茶, 忽然转变话题，问他：“你知道咱们公司那条规矩，就是助理直接晋升经纪人那条, 是谁提的吗？”
虽然当初是借着这个机会得到经纪人的职位, 可江中其从来没有关心过这种问题, 更加不知道他突然问这种事情的用意，因此愣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刘严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只是稍稍垂下了眼睛，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他捧着茶杯，盯着清澈的水里缓缓沉浮的茶叶，垂首不动，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答案：“是现在的总经理，于遥，他刚刚上任那年提的。”
江中其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可是已经敏锐地莫名感到气氛不对，心知不宜多问，就茫然地嗯了一声。
刘严却像是要跟他回顾历史似的，轻轻摩挲着茶杯外壁，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平静，居然摆开了长篇大论的架势，从很久以前开始讲起来。
“于遥和我是同一年来到谷悦娱乐的，我们在这家公司做了快十年了，他管理公司，我管理艺人。释嫣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也是从他接手公司后真正红起来的第一个人。我们三个人刚开始什么都没有，一起走到现在，花了很长时间，关系一直很好。”
江中其一直知道刘严和释嫣不是普通的经纪人跟艺人关系，私下交情也非常深厚，但并不知道他们跟于总也有关联。
此时他看见刘严讲述时的样子，直觉这次交流的重要内容可能不是特别愉快，就安安静静地捧起杯子，闭上了嘴，担任起倾听者的角色。
说完三个人的发展轨迹，刘严顿了一下，从怀念的神色里出来，目光微沉，昭示着接下来就要进入不太美好的正题。
“谷悦集团的董事长有个女儿，一直在国外留学，你知道吧？”
谷董有一儿一女，长女是他前妻所生，一直在国外受教育。他前妻因病去世，娶了现任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在国内上大学。这种高层八卦公司里人尽皆知，连外人都知道不少。江中其当然也不例外。
他点头说：“知道。”
刘严叹了口气。
“她要回来了，所以，谷董要把谷悦娱乐总经理的位子给他女儿。”
“什么？”江中其一惊，问道，“……那，那于总呢？”
刘严一直保持着端肃的面容渐渐浮上讽刺的意味，冷笑一声：“集团不是还有很多分公司吗？”
分公司？
这么多年，谷悦从一家普通的娱乐公司走到今天的位置，在业内有口碑与影响力的双重佳绩，都是从十年前作为开端，从于遥到来之后才开始兴起。作为管理者，于遥功不可没。
就冲那个助理晋升的规矩来说，也能知道他是个有远见敢冒险的人。而且在他的管理之下，谷悦娱乐的公司里风气很正，很少有其他公司那种内部恶性竞争导致的丑闻。
功绩卓著，任劳任怨。可时移世易，董事长一句话就让他离开谷悦娱乐。
那这十年耕耘又成了什么呢？他积攒了人脉，威望，经验，最终就败在高层的骨肉血脉之下？
江中其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儿，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悲哀不已。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揣摩着刘严的意思，试探地问道：“……刘哥，那于总……你们的打算是？”
刘严喝了口茶，脸上那瞬间的冷意已经隐下去，模样仍然平静沉稳。
“虽然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但好歹还不到四十呢。于遥不愿受这个气，要出去自己干，我和释嫣当然是和他一块儿走。”
“……”
江中其一时没有什么恰当的话能说，觉得挽留也不合适，祝福也不应该，只能怔怔地沉默着。
刘严又说：“如果不是谷董的女儿回来，我还没有这个意识。释嫣的团队都用了谷悦的人，走的时候会是个大麻烦。谷董的女儿是什么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万一你哪天也不想待了，我是过来人，又是我劝你在这儿当经纪人，不能让你也遇上这种麻烦，得留条后路给你。现在你和连央自己雇人，要走就带着团队走，不更利索些吗？”
这就是他不为仲连央用公司团队的原因了。江中其明白过来之后，一下怔住，因为没有想过这种路线。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默认自己是作为某一家公司的职业经纪人来为艺人谋划，既然选择了就长长久久地待着，各取所需，从来没有想过脱离。
眼下看着于遥的结果，他不由得第一次感到慌张，原来从未担心过的公司，竟也会是不牢靠的？
刘严此时提到这个，他心里一下乱得很，也来不及捋清思绪，只能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