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将散尽在大火之中。
祭台上所有的诅咒和罪孽,祭台下普罗众生或者悲泣或怨笑,在一具枯骨中燃烧殆尽,而纷纷扬扬的灰烬却掩埋不了所有的yù_wàng和野心。
秋叶白目光从平民们的身上路移动到自己附近的同僚身上,腥红火光映照在这些帝国统治阶层们的脸上,他们或冷眼相看,或者神色诡秘,或眼含郁愤,或者眼含欣喜。
而不管是哪一派的人马,一切情绪都不过是在他们眼中流转,而唯一相似的是他们面上都一派平静。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明面上一切权斗仿佛都告一段落。
但是她总有隐隐的感觉,这一切不过是另外一个开端。
杜家一家独大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他们再无力称霸之后,便是群雄并起。
毕竟,太子未立,一切皆有机会。
她眯起眸子看向天边,飞扬的灰烬飘散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太阳的光芒苍白而无力,天空中的云层异常的低厚,让她想起遥远的阴沉的大海。
尘埃落下,而波澜——再起。
……*……*……*……*……
一切祭礼完毕,百里初尚且有事需要善后,便让双白通知了她先行回明光殿。
当众烧死活人祭天的事情也许数百年没有过了,这一场火刑的灰烬似乎给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灰霾,秋叶白便和宝宝一起回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宫中众人的沉默,每个人都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来去。
秋叶白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宝宝则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忽然道:“四少,我想起司礼监还有些事儿,我先回去一趟。”
她转头看向宝宝,却见他眉宇之间有掩不去的疲惫之态,眉眼之中有腥红之色,她一愣,上前几步扶住他的肩头:“你怎么了?”
宝宝闭了闭眼,揉揉眉心:“没什么,也许是被火烟熏了眼。”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一声,轻拍了下他的肩头:“你且先回去罢,累了便歇一歇。”
宝宝垂下眸子:“我想告假几日。”
她再次怔然,宝宝很少向她告假,她迟疑了片刻,伸手轻抚过他的额:“是为了真言宫的事么,还是燃灯……她已经死了。”
她知他心中有事,也知他当初必与真言宫有些联系,若当初燃灯是那个害得宝宝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人,那么方才他亲手了结了燃灯的性命,亦算是复仇了罢?
宝宝闻言,闭上眼,握住她的手,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流落了下来。
秋叶白见宝宝竟落泪,心中一片心疼:“宝宝……。”
“无名。”宝宝忽然开口。
秋叶白一愣:“什么?”
他闭着眼,轻声道:“从今日起,我叫无名。”
她有些不明所以,宝宝喜欢换名字,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怎么忽然来了这样的兴致?
宝宝缓缓地抬起眸子,淡淡地道:“这是我在真言宫的名字。”
她闻言,看着面前的单薄少年,心中微疼,伸手环住他的肩头:“宝宝,你这是何苦,真言宫的事过去便过去了,我不会再问。”
是因为她的追问,勾起了宝宝过往那些黑暗的过去和痛楚么?
无名……
无名……
原来宝宝真的无名,所以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名字么?
宝宝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苍凉而冰冷:“不,白姐姐,你不懂的,这个名字是我最初的烙印,我一生都避不开的开始,从今日起,也算是一个终结。”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却觉得他仿佛站在一个她不能触及的地方,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几乎让她想起了百里初。
“宝宝……。”
“无名。”宝宝握住她的手,再次道,声音晦涩却坚决。
秋叶白见他坚持的固执模样,迟疑了片刻,还是叹息了一声:“好,无名。”
不管是无名也好、宝宝也罢,更甚至别的什么名字,他始终是她捡回来,亲手照顾长大的那个少年。
“无名,你姓云么?”她看着宝宝,不,无名道。
无名一僵,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白姐姐很想知道我姓什么?”
秋叶白见他的模样,心中忽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若是你不愿意说,便……。”
‘不要说了’的三个字尚未出口,便见无名抬头看她,仿佛下定了决定一般,古怪地一笑:“我没有姓,因为我并不知我父亲是谁,也没有人给我赐姓,连我的母亲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她的男人太多,所以她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名……。”
她见他神色之中隐现凄厉之色,心中隐痛:“无名……。”
无名却忽低了头,低低一笑:“不过我的母亲倒是有姓的,所以我算是从母姓罢。”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母亲姓杜,虽然她也是个私生女,不被家人承认,但是我的全名勉强能称为——杜无名。”
秋叶白闻言,瞬间微微睁大了明眸,一下子松了宝宝的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宝宝你说什么?”
不会罢?
她是听错了么,宝宝,不无名竟是燃灯的孩子?
无名看着秋叶白震惊的面容,目光又落在她松开了手上,忽然轻笑了起来,清秀的面容上笑容异常地冰冷,甚至带着点扭曲:“是啊,想不到罢,一个母亲竟然会让剥去自己儿子的脸和破坏掉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