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顺帝看不见他脸上的讥讽,心中却又悲又恨又悔,支撑起了身子,咬牙冷笑:“对你现在回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看朕的笑话么,还是看朕死了没有?”
百里初泽淡淡地道:“我来,是来看看你是否有所长进,至于鬼寄生在你身体里长得比我想象中要慢,但也还能让你再活三个月,足够看着文嘉军入京,帝国最终倾覆那日。”
顺帝闭上眼,咬牙道:“呵呵……这般歹毒心肠……呵呵……真不愧是……流着我百里的血脉的人。”
“没错,冷酷、偏执、疯狂、残忍……还有这张得天独厚的脸,都是百里家直系血缘的特质。”百里初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顺帝。
“多谢父皇,让这些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后,他在桌面上搁下一只精致的盒子,并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药丸来。
“这是什么……咳咳?”顺帝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得见他在桌面上放了东西。
百里初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向门外而去,一直走到门边,才道:“这是终止鬼寄生生长的药。”
“终止……。”顺帝的身体一僵。
百里初泽背对着他,静静地看着门外,大雪已停,难得地露出一片残阳来,那如血之光,将整片大地映照成猩色红光一片,他微微眯起眸子:“父皇,你的一生,都在做错误的选择,而每一次,你都觉得错的不是你自己这一生,你到底是什么模样,日落西山之际,你当比谁都能明白,若是你还清醒,就做一次对的选择罢。”
说罢,他轻笑了一声,没有任何留恋地向殿门外而去。
顺帝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伸出手,停留在空中,仿佛想要阻拦对方的离去,但是最终还是颤抖着落了下去,刚好落在那搁在桌面上的药盒子旁边。
他顿了顿,抖抖索索地摸向那药盒子,手上僵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
……
“督公,陛下那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也要早做打算了。”陈贺一身戎装,看着正在为一幅画像上香的郑钧。、
虽然郑钧已经不是司礼监的督公了,但是在陈贺心里,只有郑钧才是真正的司礼监督公。
郑钧双手合十,对着画像拜了拜,随后抬起头来看着那画像上的人,却答非所问地道:“老陈,你说咱家当初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当初在第一次见到秋叶白的时候,就该杀了她。”
可他却任由她发展壮大,甚至暗中施加过援手。
如今不要说振兴司礼监,就连国……都国将不国。
陈贺干瘦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来:“督公,您没有做错,错的也不是秋叶白,而是这个世道,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天命。”
他顿了顿,看向那墙上的画,西洋画看着很有些年头了,却依旧保存得极好,上面的男人一身华丽的暗紫团花飞鱼服,慵懒地靠在紫檀软榻之上,初看过去只觉得一股阴暗幽魅,并着恣意狂放之意迎面而来。
“就像千岁爷,至他立国之前,人人皆道其司马懿、曹操之辈,野心不可谓不大,乃窃国者,但是谁又能看见正是因为千岁爷的‘窃国’,才有了西狄、天朝的统合,疆土辽阔如斯,百多年的天极帝国之兴,天下太平,这就是天命。”陈贺轻叹了一声。
“天道轮回,兴亡交替,从来就不是人力所能干预,一步错,中宗皇帝,当年为杜家女所诱惑,便已经是一步错,步步错,天下,能者当居之,我们司礼监的存在两朝,看了多少风起云涌,见证了多少兴亡衰败,督公,你既承袭千岁爷的督公之位,还看不明白么?”
郑钧看着画像,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点涩然的笑意:“呵呵……是的,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千岁爷是什么样的人,从来行事不拘一格,与咱们这位初殿下颇为相似,横行前朝,说反了就反了,说抛下千秋霸业归隐大漠,便抛下千秋霸业归隐大漠,他若是真将这些外物放在心中,怕就不是千岁爷了。”
有谁知道,司礼监历经百年,忠于的从来不是哪一任帝皇,一直都是那个天极帝国传奇的开国霸主。
又有谁知道真武大帝就是当年天朝恶贯满盈,遭天谴暴毙的九千岁?
“所以,我们该做打算了。”陈贺静静地看着郑钧。
“是与赫赫人血战到底,还是开城放对方入城?”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血战到底,赫赫人虽然不若之前的凶残,但是却必定会屠城;而放对方入城,烧杀掳掠也是免不了的。
郑钧看着墙壁上的画,神情凝重地沉思了许久,忽然问:“文嘉军离我们这里还有多远?”
陈贺迟疑了一会,才道:“听说正与常家军交手,他们若是今日打败常家军再快马加鞭赶过来,也要三日以上,但是常爵爷也是个倔的,只怕不会轻易投降,如今已经和文嘉军对峙了整整十日,大军尚且还没有交手。”
等到打完仗,再赶回来,也不知猴年马月了,上京早已血流成河。
郑钧闻言,低低地笑了笑,沧桑而无奈,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那一幅画,忽然将手伸了出来:“拿火折子给我罢。”
陈贺不疑有他,便将火折子递了过去。
郑钧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