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匈奴各部开始渐渐流传出关于神女身份的猜测,而暮朝来到匈奴后所做的一切,均在匈奴人中广泛流传。有人赞她容貌出众、才德兼备;有人敬她学识渊博,对耕种、畜牧、医术、烹饪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有人则喜她心地善良、与人为善;还有些人虽然厌恶她汉女的身份,但却惧怕因为得罪她而遭受神明的责罚,好像曾经陷害她的左骨都侯一般身患恶疾、凄惨死去。
而左谷蠡王伊稚斜由于得到暮朝的垂青成为她的夫婿,更加听取暮朝的建议将属地治理的繁荣兴旺,并且在暮朝的帮助下带领子民成功的战胜了骇人听闻的恶疾瘟疫,一改以往冷漠孤傲的个性,逐渐多了几分仁慈与和善,深得匈奴平民拥护及爱戴,美誉远播,名声甚至渐渐直逼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气愤难平,想要遏制关于神女的种种议论,却因失了先机而收效甚微。军臣单于犹不死心,勉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联合右贤王、浑邪王、休屠王于元朔二年夏末秋初派兵大举入侵上谷、渔阳,首先攻破辽西,杀死辽西太守,又打败渔阳守将韩安国,劫掠百姓两千多人。
在匈奴连续袭掠大汉东部边郡的情况下,刘彻虽然憎恨匈奴时常派兵入侵大汉,但却并未急着收回落入匈奴人手中的上谷和渔阳,在详细研究对匈奴作战的策略后,采用胡骑东进,汉骑西击,避实就虚之作战方案,令卫青暂时不必顾及上谷及渔阳,借此机会收复河南地和秦长城,以保卫边郡与京师长安的安全。
在刘彻派出李广等几位将军带兵佯动,做出援助上谷、渔阳的姿态以蒙蔽匈奴人的时候,卫青却率领精骑出云中,过西河向西迂回,再度北河,直插高阙,又转军向南,对游牧于河南地区的匈奴白羊王、楼烦王部实施包围和突袭。白羊王、楼烦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皇应战惨败北逃。汉军共斩首两千三百余人,俘虏三千余人,获牛羊百余万头,遂取河南地。紧接着又渡北河,破匈奴蒲泥、符离二部,尽取河北漠南地。
卫青得胜后带着将士们整理战利品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匈奴贵族。这位匈奴贵族十分年轻,与其他匈奴人的魁梧粗犷不同,他的长相极为精致俊美,举止斯文有礼。卫青看着那名青年身上的上等玉佩,猜测这位年轻人也许是以往和亲匈奴的汉人女子留下的后代。
卫青看着这个纤细柔弱的青年男子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入汉军来到自己身旁,不由得心中一凜,挥手制止了身旁兵士们欲上前擒住那名男子的举动,朗声问道:“你是何人?找本将军所为何事?”
那名青年唇角微扬,清澈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笑意,“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早就听闻卫青将军的美名,对卫将军十分敬仰,因此特意借此机会前来一睹卫将军的风采。”
卫青眉头微皱,沉声道:“你究竟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那名青年淡然一笑,用如溪水般清澈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汉人如何?匈奴人又如何?难道在卫将军眼中,汉人便都是好人,匈奴人便都是恶人么?”
卫青微微沉下脸色,凝视着青年光华流转的精致凤眸,严肃的说道:“我卫青从来没有认为所有的汉人都是好人,而所有的匈奴人都是恶人。但于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之分,没有善恶之别。若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只能拼尽全力斩杀敌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那名青年沉默片刻,轻声道:“卫将军此言也很有道理。只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与不战,很多时候都不是士兵们可以选择决定的。可他们也是父母所生,也有关爱他们的至亲好友,也有人会为了他们的牺牲而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还望卫将军看在将士们追随你出生入死的情分上,对牺牲受伤的士兵以及俘获的战俘略好些。如非万不得已,不要做出斩杀俘虏的事情来。”
卫青微微眯起双眼,“想不到匈奴人也有这样慈悲的心肠,可是被你们匈奴人虐杀的汉人难道还少么?就算如今本将军斩杀几个匈奴人,也不过是为战死的同胞报仇雪恨而已!”
那名青年目露悲悯之色,轻叹道:“卫将军如今初获胜利、年少得志,又对匈奴人恨之入骨,自然听不进去他人的劝阻。可是我还是要劝卫将军几句话,战争并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手段,很多时候,看似战胜的一方付出的代价也许不见得比战败的一方少。更何况,在无法一击即中将敌人全部斩杀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用一些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狠绝手段对付你们。若是大汉的胜利要用举国之力加上无数将士的血肉之躯来交换,卫将军可会觉得值得?”
卫青目光灼灼的瞪视着淡然自若的青年,“你这番话,实在不该说与本将军听,反而应该直接向大汉的帝王禀奏。不知你可愿与本将军一同前往长安,面见皇帝陛下?”
那名青年轻轻一笑,摇头道:“还是不必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更何况,既然卫将军必会将这番话转达给你们的皇帝陛下,我此时去或不去,并没有太大差别。如今我已经见过卫将军,也便了了心愿,这便要回去了。”
卫青目露惊讶之色,难以置信的望着青年,“难道你以为你可以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军营不成?”
青年微微一笑,“这点卫将军不必担忧,既然我能无声无息的来,也自然可以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