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恩一直不动声色的听李草儿说话,他没有插嘴,听得很认真。李草儿的说辞很客观,没有偏向,也不会添油加醋,这也是他在三个女孩中唯独找李草儿的原因。
看李廷恩一直面无表情的沉默,李草儿心里有点发虚,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廷恩,你晓得是咋回事不,不会真是小姑罢?”
“三姐觉得小姑会不会做这种事?”李廷恩笑着反问李草儿。
李草儿一下就犹豫了,她想了想,摇摇头,“心儿说是小姑,大姐昨晚也说就是小姑没拿缎子才要害死大伯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可我觉着小姑她,她不是这种人。”做出这个结论,李草儿很期盼的看着李廷恩,似乎希望他证实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看着这样柔软善良的李草儿,李廷恩的心都跟着软了一下。他记忆力依旧记得这个小姐姐曾经在他发烧迷糊的那段时间不厌其烦的喂他喝药,给他擦汗,用稚弱的肩膀把他背起来一次次在狭窄散发着浑浊气息的屋子里转圈,嘴里哼着乡间最常见的俚曲,安抚着他度过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惑不安。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李草儿带着一种强大的能温暖人心的力量。虽说他早就比李草儿长得高了,可李草儿,依旧是他情感上的一种依靠。
他抬手摸了摸李草儿最近因养得好而柔顺亮泽了许多的长发,轻声道:“是,不是小姑。”做弟弟的这样做本应该让人觉得别扭,可李草儿似乎是习惯李廷恩这种安抚的方式,她眨了眨眼,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李草儿相信自己聪明能干的弟弟,他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这一瞬间,她心情放松了许多。
看着她的笑颜,李廷恩有些感慨。他不想告诉面前这个善良的姐姐,他推断李芍药不是这件事的元凶不是因她想象中的李芍药是一家人,所以做不出这种事,而是因为李芍药实在是太蠢了,不仅蠢,还又蠢又娇纵。在这个家里,李芍药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至少是没有把任何女人放在眼中。李芍药要是因两块红缎子想害小曹氏肚子里的孩子,她绝对会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悄悄去买药,悄悄去下药,还要辛苦熬药再暴露自己。李芍药既没这个银子,也没这个本事,更没必要如此前后矛盾。
最重要的一点,李芍药恨小曹氏就算了,她为何还要害曾氏。李芍药和曾氏的关系一贯不错,李耀祖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想必也是因为这点,范氏才会坚决护着李芍药。
不是李芍药,到底会是谁呢?
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李廷恩被李草儿拽了一下袖口,他侧过脸去看李草儿,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犹豫。
“三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想告诉我?”李廷恩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问她。
李草儿咬了两下唇,还是决定告诉李廷恩,“昨天傍晚珏宁告诉我和心儿,说她回来给宝儿端水的时候见着三婶在灶下吃东西。”
李廷恩一下就明白李草儿的意思了,他眯了眯眼,“只有三婶一个人?”
“是。”李草儿很肯定的点头,“我问了珏宁两次,珏宁都说就三婶一个人。三婶在做焖肉,她还跟珏宁嘀咕了两句,说小姑和大姐她们都偷懒,她给墩儿做肉,顺道看看火,又问珏宁吃不吃肉。珏宁回来一说三婶让她吃肉,心儿就觉着奇怪,连问了珏宁两次。那时候还没出事,我跟心儿都没放在心上,就心儿嘀咕了两句说三婶今儿肯定是有大喜事。”
李草儿说完就忐忑不安的看着李廷恩。李草儿跟心儿商量过,都觉得这事不能乱说,连林氏都没敢告诉。只是李心儿一个劲儿嘀咕,弄得她心里也惴惴的。黄稳婆很肯定的说药被人做了手脚,李草儿觉得应该不是李芍药,但李心儿就说是李芍药。可李草儿觉着,应该是顾氏的嫌隙最大。不过无论是谁,都是李家的人,在李草儿看来,都有点无法接受。她将事情告诉李廷恩,是相信李廷恩的能力,想李廷恩给她一个答案,却又有点怕知道这个答案。
李廷恩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并拢搓了两下,微微眯起的眼角让他目光在这一瞬间更加锐利,他将李草儿说的所有线索都合起来在脑子里过了过,片刻后,他缓缓的笑了,“不是三婶。”
接连被否定两个最有可能的人,李草儿松了口气,却还是提着心,这事儿总有人做的罢。这么可怕的事情……
看李草儿想的面色有点发白,李廷恩拍拍她,“出来一会儿了,三姐你进去帮着做饭罢。别担心,有我呢。”
这几年,李草儿已经很习惯李廷恩说这句能给她无穷信心的话了,她信服的点点头,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身进了厨房。
李廷恩却站在原地许多都没有动,他的目光来回在李家几房人分别居住的屋子上梭巡,直到落在一个地方,他定定看了一会儿,嘴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李廷恩一直在家中呆到新生儿洗三过后才离开,并且应小曹氏的请求,他给这个弟弟取了一个乳名——天赐。小曹氏与李大柱都很满意这个乳名,至于两人满意的原因是否各有不同,李廷恩并没有过多的去追求,有些事情,戳穿了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