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皮肤黝黑,容貌平凡的少女,李廷恩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有些能猜到王杜鹃想要说什么,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杜鹃,语调柔和的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听见李廷恩喊出自己的名字,王杜鹃被巨大的喜悦击中了,她激动的望着李廷恩,嘴唇直发颤,她吸了好几口气,嗫嚅道:“李大哥,你,你还记得我?”
李廷恩勾了勾唇角,缓声道:“我记得,你是杜鹃,王杜鹃。”看王杜鹃眼眶湿润,平凡的五官瞬间被点亮燃烧散发出夺目光彩,李廷恩心底一片酸软,他柔声道:“去年珏宁回乡下,你带她上山摘的梅子是不是,珏宁叫你杜鹃花姐姐。”
王杜鹃拼命点头,“是,珏宁说要吃梅子,我,我……”她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李大哥,你吃了我摘的梅子?”
李廷恩唇角笑意加深,“吃了,你摘的梅子味道比县城里卖的还好。”
“真的?”王杜鹃厚厚的嘴唇咧的大大的,似乎觉得笑容有些粗野,她赧然的垂了头,声音轻若蚊蚋,不过努力侧耳倾听的李廷恩还是听清楚了。
“李大哥,我带着三个堂弟在路上打猪草的时候老见着你,你打小就跟咱村里的人不一样,我娘说,说咱村子里都是沾你的光,自打你中了解元,再也没人敢跟咱村里争田坎争水了。他们说你迟早是要中状元的人。有一回你骑马从县城里头回来,我弟往你马上扔了一块土疙瘩,你没骂我,你还给我张帕子擦脸。帕子,我,我一直收着。”王杜鹃吭吭哧哧的说完这么一段话,连气都喘不匀了。她近乎虔诚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百罗缎绣青竹的帕子,捏在手中不舍的给李廷恩递了过去,“我洗过的。”
王杜鹃的手指粗短,指腹上有粗糙的老茧,指甲缝中是黑色的泥垢,如雪一样白的帕子拿在她手中,一黑一白,宛若人生的两极。李廷恩静静的看着这张早就被遗忘的罗帕,肺部的火焰不停灼烧着他的呼吸,让他觉得喉管火辣辣的痛。他缓缓伸手接回罗帕,在王杜鹃期盼的目光中仔仔细细折叠收回怀中,声音略微古怪的道:“我一直在找这个,原来是在你这里,杜鹃,多谢你。”
“真的?”王杜鹃眼睛灿若星子,“我哥还说你跟咱不一样,指定不能稀罕这么一张帕子,我不信,这是你随身带的东西,指定是放在心头的,还好我一直好好收着,我娘说要拿去拆了绣几朵花做鞋面,我一直都舍不得。”说完又有些讷讷的将头垂下。
李廷恩神情专注的看着她说话,见她不说了,笑着再次肯定,“这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罗帕。往后我也会一直带在身上。”
王杜鹃又使劲儿点了点头,忽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她两手指尖互相搓揉了几下,扭头朝不远处一直朝这边观望的王阿根家的和王猛子看了看。
“李大哥,我想求你件事儿。”
李廷恩温和的道:“你说罢。”
“李大哥,我晓得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你跟别人不一样。以前娘说要给我许人家,我就说想找个你这样的,我娘骂我青天白日做梦,就我哥夸我,说我啥人都能配得上。我,我晓得他是哄我的。”王杜鹃说的很快,“可他,他是个好大哥。村子里跟我一样大的女娃都要被哥哥弟弟欺负,就大哥回回都帮我,我爹要打我,我哥都拦在我身上。他是爱跟村子里的人打架,可那都是别人招他的,他,他真是好人。”王杜鹃神情焦急,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李廷恩温声道:“我知道。”
“李大哥。”也许是李廷恩自始至终温和的态度给了王杜鹃勇气,她上前一步,含泪哀恳道:“李大哥,我把帕子还给你,我就不怕死了。我愿意去把流匪引开,这样大伙儿才能活命,可我求求你,你帮我照顾我哥。他性子冲,我娘常说爹给他取错了名字,不该叫猛子,该叫傻子。这一趟我爹娘和我指定都活不着了,家里三个弟弟别看年纪小,他们比我大哥精的多。我大哥以后要带着他们指定被欺负,我家也没别的亲戚了。”王杜鹃说着眼泪拼命往地上掉,“我真的不怕死,我,我就是担心我大哥。我晓得他不姓李,可他是我大哥。”
“好。”
王杜鹃越说脑子里越跟浆糊一样,她其实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她很清楚,不是一个祖宗的,是不会多大情分非管不可的,她只是想试试罢了。当乍然听到李廷恩的允诺时,她简直有些回不过神,木愣愣的望着李廷恩发呆,片刻后她很快明白过来,朝王猛子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过来。
王猛子在王阿根家的催促下和王杜鹃怒气腾腾的眼神中不甘不愿挪动步子,到了李廷恩跟前。看着李廷恩,他眼中再也没有以前的敬佩。
“哥,你以后就跟着李大哥,他会照应你,他答应我了。”王杜鹃脸上都是泪,却笑嘻嘻的拉住王猛子的手,眼底是从内而外的喜悦。
王阿根家的听见女儿的话大喜过望,她在儿子背后推了一把,骂道:“还不快给李公子道谢。”看王猛子倔着劲儿不说话,王阿根家的急坏了,哭道:“你要娘的命啊,杜鹃给你求来的,这是咱们用命换来的,你听话啊猛子,你听话。”
“哥。”王杜鹃拉着王猛子的袖口含悲带怯的望着他。
对上母女两满含期盼的眼睛,王猛子鼻头一酸,瓮声瓮气道:“谢谢李公子。”
王阿根家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扭脸使劲儿挤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