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冬至他爹是旧识的张木匠,瞧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个大男人的手臂,说是他媳妇儿,还要跟人家成亲,顿时便脸上僵硬,神色“精彩”了起来。
虽然,大明朝是个相对开化的时代,连“私相授受”这样在历朝一准儿要浸猪笼的事,都降低了惩罚,只降为奴藉,不得为嫡,可“行男风”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还是颇遭不屑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们,去红楼寻欢,可以光明正大的呼朋唤友同往,但到楚馆去找“乐子”,却是连家里人,都不敢让知道,更别说是……
“这事儿……你爹跟你娘知道?”
张木匠稍稍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这关系着他旧友家里的体面和传承,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跟冬至提醒了一句,“你爹这辈儿,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不是你张叔我讨人嫌,而是……你爹如今也上了年纪,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你这样决定,我怕他受不了这刺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就……”
“来这儿之前,我已经给我爹写信去了,估摸再有个两三天,他就能收着!”
满心欢喜的冬至,没听出张木匠这话里的话,憨憨一笑,一边抬手起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边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立夏,“我俩年纪都不小了……我寻思着,赶年前,烦夫人多操点心,给我俩把婚事办了,等明年这时候,就给我爹娘生个小孙子下来,然后,接他们二老过来,让他们也享享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生孩子?你俩?你能生,还是他能生?!”
十五是跟冬至和立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在他的概念里,立夏就是个爷们儿,跟他们一样,雪里滚,泥里爬,为了长本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纯爷们儿,“立夏,他疯了,你也跟着他疯啊?你们两个爷们儿,拿屁股生啊!”
“拿……草你大爷的,十五!你媳妇儿才拿屁股生呢!立夏是女的!是个娘们儿!”
听十五说的这话。冬至才蓦地想起,自己因为太过高兴,忘了告诉在他们立夏一直是男扮女装的这事儿,脸上微微一红,顶了十五一句,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柳轻心。
以后,他们可是要在良医坊这边做事的。要是因为今天的这出乌龙,给他们家夫人留下了“做事草率”“不靠谱”的印象,那以后……他可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掰正过来?
男扮女装这种事。瞒得过寻常人,却瞒不了眼力厉害的大夫,从立夏跟冬至一进门,柳轻心就看出她不是个男人,若不是为了看热闹,她才不这么安静的待着,一句话也不说呢!
柳轻心原本以为。生活在喧嚣都市的自己,是个十足十喜欢安静,能有几本医书抱着。就能看一辈子都不觉得厌倦的人,可如今。她当真生活在这人烟稀少,天黑就没商铺营业,吃喝拉撒全都圈在这么一个前后左右总共只有三进的小院子里……她想翎钧了,虽然,他在这里的时候,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在这院子里,但跟现在不同的是,那会儿,她一点都不无聊,每天都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很多话,一天就过去了!
他扰乱了她的平静,害她喜欢上了喧嚣,现在,她想他了,他却不能在她身边陪伴。
朱翎钧,你就是个混蛋!
柳轻心暗自嘟囔了一句,便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时候,她师父说的话来。
她师父曾跟她说过,这世上,最能改变你的人,便是你深爱上的那个,甜也好,苦也罢,哪怕是痛到绝望,也是幸事一桩,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你爱他,他不爱你了,而是你爱他,他也爱你,到末了,却因为他更爱其他,才弃你而去。
翎钧不会不要她,不然,他也不用冒险把隆庆皇帝带来良医坊,让隆庆皇帝知道她和小宝的存在,原本,她要的只是愿得一人心,却未想,翎钧想要的比她还多,他要的,是白首不相离。
“夫,夫人,刚才,刚才是冬至太,太冲动了,才,才爆粗口的,以后,以后一定会注意,一定不会教坏小少爷的!”
见柳轻心唇角含笑的一直看着自己,冬至顿时便心里发毛起来,忙不迭的低头,就跟她解释许诺起来,半点都没发现,她压根儿就是在目视前方的发呆,完全就不是在看他的,“夫人……夫人……”
“嗯?你说什么?”
被冬至这么一打搅,柳轻心便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回过了神儿来,略有些懵懂的看了看冬至,“我刚才寻思了点事,走神儿了,没听见你们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冬至当然不会相信,柳轻心是真的走神儿了,没听到他们说的什么,在他想来,恩,真不愧是他们家三爷瞧上的人,连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人留面子的样子,都如出一辙,“冬至说,说……以后,以后冬至和立夏,就在这边伺候夫人和小少爷了,若有什么做的不够,不妥当的,还盼夫人多多指点才好!”
“你们的婚事,翎钧说没说,让什么时候办?”
刚才时候,柳轻心已经听到冬至说,翎钧有意让他们年前成亲,但听他随口说,是一回事,跟他问详细情景,却是另一回事,“你们成亲,他过不过来?”
“三爷说,让夫人帮我们安排成亲事宜。”
一直没说话的立夏,听柳轻心跟冬至问询他们两人的婚事,便上前一步,从自己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