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有阻止朱尧媛离开。
他唇瓣紧抿,于琴凳上缓缓起身。
许久。
久的朱尧媛已抱着琴,行至店铺门口,他才唇瓣微启,低声跟她说了一句。
“万炜,字敬初。”
朱尧媛抬起的右脚,于半空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便似什么都未听闻般的,走出了商铺。
她听见了。
敬初。
但,她不能回答,亦不该回答。
那个已经尾随了她一路的“敌人”来了。
只等着她孤身一人,便欲上前搭话,套取三皇子府消息的“敌人”。
她不能为图一时之快,将这宛自画中走出,全无势力傍身的男子拖入深渊。
她母妃李氏曾多次告诫她。
生于皇家的女子,是没有“自己”的。
美貌。
学识。
礼仪。
佳名。
她们自出生开始,就已拥有的一切,都会在将来,成为助父兄安稳社稷江山的筹码。
纵是遇上心悦之人,也万不可诉之于口。
倘对方,非社稷可依之人,更是该挥刀斩麻,速与其断绝往来。
否则,轻则累对方成自己软肋,遭人胁迫,重则,害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宗族尽毁。
帝王,永不会对无用之人吐哺扫榻,亦不会允无用之人,浪费自己手中棋子。
古来如是。
相濡以沫,终不及,相忘于江湖。
她不知,自己对这万炜,到底是何种心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希望这个名唤敬初的男子,遭自己牵连拖累,或因自己殒命。
“瑞安公主?”
“好巧!”
来人,是个身材中等的少年,演技拙劣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特意赶来,与朱尧媛“偶遇”的。
听声音,就知来人是谁。
唇瓣紧抿,朱尧媛瞬间入戏的后退了半步,仿佛,是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吓了一跳。
站稳,朱尧媛颇有些紧张的,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琴。
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在“确认”自己的琴没受损伤之后,她才颇有些不悦的抬起头,看向了距自己约有三步远,佯装是与自己“偶遇”的黔国公府嫡子,沐德丰。
“沐少爷怎神出鬼没的!”
“若是摔坏了兄长新给我买的琴,沐少爷可能替尧媛遭责备!”
朱尧媛佯装愠怒的,给了沐德丰一记白眼,像是对他的鲁莽,很是厌烦。
“吓到公主,是德丰不对。”
“不过是一张琴,公主若是喜欢,德丰帮你把这铺子买下来,可好?”
今晨,沐睿收到了翎钧使人单独送去的请柬,这让整个黔国公府后院,都陷入了无止境的窃窃私语。
几日前,三皇子府的侍卫,跑到黔国公府,给沐睿送信,已使一些人对他这个次子少了许多殷勤,他费尽心思,花了不少银子,才与那些老家伙们恢复了亲密。
不曾想,府里的闲言碎语,还未平息彻底,就又来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或者说,不敢再等下去了。
沐睿是嫡长子,本就比他多了承爵便利。
这些年,若不是他父亲竭力扶持他,打压沐睿,他哪可能有,与之相较之力!
必须与三皇子结交。
至少,要比沐睿,更得三皇子青眼。
不惜代价。
“呵,沐少爷好大的口气!”
朱尧媛已经知道,翎钧单独给沐睿送了请柬的事儿,此时,与沐德丰应酬,自然明白,该对他使什么态度。
“沐少爷莫不是觉得,我兄长买不起一间铺子?”
低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琴,朱尧媛毫不客气的,把翎钧搬了出来镇场面,“还是说,沐少爷觉得,自己比我兄长金贵,买的东西,能更讨尧媛喜欢?”
“不!”
“怎么会!”
“瑞安公主冤枉,冤枉德丰了!”
沐德丰本就是来跟朱尧媛套近乎,打算藉此,与翎钧交好的,怎可能答应,因自己言辞不当,而落人话柄这种事儿?
忙不迭的告饶致歉,生怕说的慢了,惹了朱尧媛误会。
“德丰是觉得,觉得……”
“姓沐的,离我妹妹远点!”
街角,突然传来了,朱翎戮的怒吼。
他不及沐德丰年长。
但他是皇子,而且,还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所以,纵是这般,毫不客气的跟沐德丰说话,也压根儿没人,会觉得奇怪。
至少,沐德丰不敢。
武技尚未练出成果的朱翎戮,做不到翎钧那样,飞身而至。
所以,待他掐着佩剑,用两条小短腿儿奔到朱尧媛身边儿的时候,沐德丰早已“听话”的后退了数步,站在了离朱尧媛“远点”的地方。
“四殿下。”
沐德丰强忍着笑意,把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朱翎戮还沾着几块点心渣儿的脸上,态度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
“德丰奉父亲之名,视察府中产业情景,幸遇瑞安公主。”
“便上前来,与公主问个安好,并无骚扰之意。”
沐德丰本以为,朱翎戮会因为贪玩,在隔壁街上多呆些时候,给他足够时间,与朱尧媛攀谈。
不曾想,他竟是只买了几包点心,就随侍卫一起回来了,撞了自己个措手不及。
然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将自己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