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一角,几个带着斗笠的行人,像是对近在咫尺的热闹,毫无所觉。
但细看去,却是不难发现,那几人里,为首的一个,自听到柳轻心说话之后,就停滞了一切动作,竭力,压低了斗笠。
因手臂颤抖,而撒漏出来的茶水,沾湿了他的衣袖。
可他,却像是半点儿都不介意,冷风,将他的衣袖,凝成了坚硬。
“查查她们的来路。”
待柳轻心等人的马车远去,那为首的一人,才重又抬起了头。
承恩。
他重新蓄起了胡子,脸色,也失了之前红润,显然,是近些时日,过得不算很好。
“两人,都与夫人相像。”
“可年长的那个,谈吐与夫人宛若云泥,年幼那个,虽性子与夫人相类,年纪,却是有些不甚匹配。”
围坐在承恩身边的几人,有一个,领命而去。
另一个,坐的离他近的,则压低了声音,跟他分析了起来。
“无妨。”
承恩的眸子里,满是阴狠。
“老头子只是说,让我把人带回去,又没说,非得是活的。”
“介时,找个想拿命换钱的贱民,就一口咬定,她是携了嫁妆,与其私奔的,因为被我们抓住,怕被浸猪笼,才自己了断了。”
说到这里,承恩稍稍停顿了一下,将掐在手里的泥碗,放回了桌子上。
“把年长的那个杀了,装进棺材,送回宁夏。”
“年幼的那个,下了mí yào,送去我房间。”
刚才,“事发”的时候,他没有上前。
但透过斗笠的帘布,他却瞧见了,语嫣那像极了他“梦里人”的举止和神色。
曾几何时,他也曾站在,那个阻挡她的女人的位置上,笑着看他的“梦里人”胡闹,只是,那时的他,满心筹划的,都是让她坠马殒命,从而,理所应当的吞了她的嫁妆,使卖了她嫁妆的银子,扩充他父亲的军队,以抗衡,朝廷对他们的制裁。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心动的呢?
是被她精良的马术折服,亲手给她戴上花冠的时候,还是面对狼群,她用敲击蹄铁的怪法子,使他们两人,得以脱险的时候?
应该,不会更晚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定会在脱险的下一刻,使人将她丢给狼群,造一个意外身亡出来,了却所有麻烦。
一如,他对待那些,比她更早嫁给他的中原女人那样。
“是,少爷。”
又一个追随者,应声而去。
承恩是家嫡子。
年纪轻轻,就斗败了他的诸多兄弟,成了公认的,最适合承袭爵位的人选,对家族,也是贡献巨大。
成为他的追随者,是件让所有家侍卫,心向往之的事。
虽然,他这次,受了“奸人”所害,在阴沟里,翻了船,但就像他们家少爷说的,人生起落,谁还没个走背字儿的时候呢,摔倒了,爬起来就是。
无论是在坐的追随者们,还是远在宁夏的其他家人,哪个不知,承恩的这次,被家老爷子赶出家门,只是走个过场的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他能平息了沈家的怒火,让柳家和沈家的商队,再跟家通商,哪怕,是家少比之前吃些亏,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生意人,利字当头。
哪怕,会有那么几个,为了面子活的,可凡事,总该适可而止,给脸不要脸,对谁,都没好处!
……
马车沿着官道徐行,到傍晚时候,歇在了一间,由沈家经营的客栈。
客栈掌柜一早儿得了沈鸿雪来信交待,提前给几人留出了一整层来,还特意使人,去城里沈家经营的酒楼,给柳轻心和语嫣,借调了个好厨子回来。
“轻心小姐好,语嫣小姐好。”
远远的见柳轻心等人的马车来了,客栈掌柜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在沈家,三少爷沈闻雷,得了老天爷保佑,一举找回了自己的两个,“失散”多年女儿的这事儿,已是无人不晓。
虽然,这两个女儿,一个是已经断了气,被沈闻雷夫妇埋了,又侥幸被一位老神医从土里挖出来救活的,一个,是被劫匪追赶,坠下悬崖,得了好人捡回养大,半点儿闺秀该学的东西,都没研习过的。
可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现如今,那位被老神医救活的大小姐,已得了当今圣上欢心,被赐婚给了正炙手可热的三皇子,彩礼和教习,都到了沈家多日了。
咳,有这么一个姐姐当支撑,那位二小姐,便是一无是处,又有什么要紧,至不济,也得嫁个二三品的京官当嫡妻才是!
而且,他们家三少爷沈闻雷本就致仕,这些年,也曾多次,得圣上褒奖,今年开春,就要被调到燕京任职……
“让人把吃喝,送到楼上罢,戚伯,两位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吃了东西,梳洗一下,就该歇了。”
沈鸿雪把自己的小厮,派给了柳轻心。
这小厮名唤沈墨,是沈家的家生子,本是在商队里打杂的,因做事细致,入了沈鸿雪的眼,留被他留在了身边做事,寻常里,从不舍得借给旁人使用。
见客栈掌柜戚伯,从柳轻心和语嫣下了马车,就僵了似的,杵在原地,沈墨忙紧一步上前,唤他回神。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对这沿路的沈家商铺,都熟悉的像自己的手指头。
这戚伯,是个好人。
从他还在商队打杂的时候,就没少给他帮衬,他自然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