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屈膝见礼,缓步出了内室。

窗扉早就被人闭合,听不清内室言语,只有蒋氏的哭声,隐约传出一二。

初夏的天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此刻却莫名叫人觉得凉。

她在心底叹口气,带了采素、采青,回自己院中去了。

蒋氏替女儿顺了半天气,才叫谢徽缓过来,又是垂泪,又是心疼,勉强将她搀起,连连叩头:“老爷,夫人,二爷,二娘昏了头,方才那些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徽也知道怕了,面如死灰,眼睫上颤巍巍的挂着泪。

“你心气倒很高。”

谢偃不怒反笑,道:“郑家昔年的确煊赫,郑后称帝之后,甚至赐诸皇子公主‘郑’姓,还曾动过将皇位传给郑家后嗣的心思,可你记不记得,郑氏如今是什么下场?”

“让我来告诉你。”他半蹲下身,牙根紧咬,一字字道:“郑氏上下四代人,妻妾子女共计五十二人,三代亲族共计三百九十六人,事变当夜尽数被杀,人头滚滚,连襁褓中的幼子都未曾幸免!这样的祸事,你也想叫谢家来一遍吗?!”

谢徽身体颤抖,慑于他声势,嘴唇动了几动,一字都不敢说。

“从古至今,只出了一个郑后,”谢令叹道:“前无古人,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有来者了。”

他转向谢偃:“兄长,我与伯善有交,知晓其子非池中物,也愿谢家与他结为姻亲,但二娘心意如此,倘若真嫁过去,只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谢徽目光灰败,原是失意,听到此处,却微微亮了起来,直起身求道:“阿爹,叔父说的正是,求阿爹三思!”

卢氏听谢令说罢,手中团扇略微停住,再听谢徽此言,却将团扇下移,遮住了唇畔那丝讥诮笑意。

谢允有些不忍,劝道:“二娘,阿爹定这桩婚事,原是为了保全你。”

谢徽一心只想摆脱这困境,哪里听得进?

登时反驳道:“哥哥说的轻巧,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不给三娘?”

“——你。”谢允心头一滞,别过脸,随她去了。

谢偃惯来颖达果决,现下却少有的生了几分疑惑,眼睑微合,隐约间有些犹豫。

“兄长,”谢令目有厉色,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谢偃垂首看谢徽一眼,道:“你真的不想嫁到均州去?”

“不想,我不想!”谢徽面有希冀,哭道:“阿爹,求你了!”

谢偃见她神情中毫不掩饰的抗拒,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就这么办吧。”

谢徽听他这样讲,心中还觉欢喜,连声称谢,反倒是蒋氏,从其余人的目光之中,预知到了几分不详。

有仆婢捧着木盘前来,她瞥了一眼,先自软了,谢徽望见,也是周身僵住,面色如土。

这种时候,卢氏是不会开口,也不会沾手的。

虽然都是彼此默认的结果,但若是谢偃将来再想起这个女儿几分好,为此埋怨起她来,便是得不偿失了。

“你可以选择自缢,也可以选择服毒,”谢偃长出口气,定了心绪:“谢家会给你最后的体面。”

她也颇爱艳色,衣裙华美,然而面上却素净,除去黛眉唇脂,便再没有其余妆饰,十指纤如玉,连蔻丹都没有涂。

谢华琅将空了的白瓷杯轻轻搁下,道:“道长,我的手比我的脸还好看吗?”

顾景阳为她续杯:“你不说话的时候,最好看。”

谢华琅“噗嗤”一声笑了,手指捏住那只白瓷盏摩挲几下,却没有再饮,觉得外间风略微有些大,便站起身来,将自己斜对面的窗扉合上了。

春日里日光和煦,衣衫也单薄,她抬手时宽袖下滑,露出半截小臂,肌肤莹润,玉臂如酥。

顾景阳克于礼教,偶然瞥见,旋即别开了眼。

谢华琅却不曾注意此事,她的目光,正被东侧安放着的一柄剑吸引了。

毕竟是客人,不好冒昧,她先问了主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顾景阳并未起身,只道:“去吧。”

剑有百兵之君的美称,因起源于黄帝时代,又称百兵之祖。

谢华琅精于骑射,然而技击之道,却未曾涉猎过,倒是家中几位兄长,颇擅此道,父亲、叔父与兄长几人,每每也佩剑为饰。

那把剑便被安置于架上,并无装饰,谢华琅上前执起,拔剑出鞘,便见寒气四溢,光华内敛,剑刃清冽如冰,清晰倒映出她的双目。

心神一凛,她归剑入鞘,由衷赞道:“好剑。”

顾景阳道:“尚可。”

“无论有多好,到你嘴里,也只能是尚可,”谢华琅还记得他先前点评自己之事,闻言莞尔:“怎么没有佩玉?”


状态提示:103.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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