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屿青抽出其中一本,看着书面上的“洗尘录”三个字怔怔盯了一会,又放了回去,这本书可以算得上是十成新,这么多年来,除了他几乎没有人碰过。
他轻轻咳嗽一声,捂着左腹皱了皱眉头。
夏岭很快得来了消息,也来到了藏书楼上,看到举灯翻书的夏屿青,叫了一声:“屿青。”
夏屿青转身笑笑,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忧郁,眼神下飞影如海,远远没有夏恒川那么英气勃勃,像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人。
“来找有关魏先生的消息?”夏岭走近两步,“今天下午又跟人比试一番,还是多休息一下。”
夏屿青轻轻点头,夏岭没有再向前走,他站在远处,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让你练剑,第二后悔是恒川。”
夏屿青手上动作不停:“我跟他抢不了什么,该是他的还会是他的,爹。”
夏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委屈吗?”
夏屿青并未隐藏,直言道:“委屈,说不委屈我自己都不会信。”
夏屿青面容冷冽,放下这一本,继续翻开下一本,细细地看着书本的目录。
“夏恒川却是个惫懒货。”
“不是有了新师父?现在大概就在练剑吧,我哥这个人,虽然懒散,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就放心吧。”
“说是练剑,注定练不成什么气候的。”
夏岭张嘴似乎想说句什么,却被夏屿青递过来平静又冷漠的一眼逼停了。
他说:“爹,过几个月我就走,再去找找魏师父的消息。”
夏岭说:“你想找的东西,大概在第三个架子上背面,你看看第四层。”
夏屿青不带感情地赞叹一句:“爹你真的是好记性啊。”
夏岭说:“如果遇上了,飞鸽传信回来,对方人多,你如果一定要去,我多安排几个人跟你去,顺便,你要记得多交一些江湖上的朋友。”
又说:“你要小心。”
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夏岭心中空茫一阵,转身下了楼,脚步踩在木楼梯上,仰见漫天蓄势待发的风雨。
他轻轻回头,再看夏屿青,一豆灯火下面,他慢慢研墨,提起一支毛笔。
夏恒川从林途寒的破落院子中走出来,天上已经开始飘雨,他练了两天剑,剑法没有长进,心气却猛地长了一截,走在凄风冷雨当中都有了一股漂泊江湖的气概。
夏恒川叫醒缩在门前溅了一身雨水快要睡着的小四小五,小四小五满脸惊喜:“少爷,练完啦?”
小四又垮了脸:“虽说练剑是大事,可漫天暴雨也不是小事,您回去一趟,万一着了凉,我跟小五少不了要挨罚。”
夏恒川拍拍胸膛:“怕什么,天大的责骂我夏恒川一人扛着。”
小六披蓑笠,远处看去,像是一个夜中带刀欲杀人的冷血刺客,小四小五缩在伞下,恨不得生出四条腿走路,夏恒川举着一把黑伞,听暴雨打在伞上,却觉得好不畅快。
宵禁还有两刻,他可以在这两刻中过足了大侠瘾,走得慢点再慢点。
小六身形一闪,蓑笠都落在地上,忽然挡在夏恒川前面,抽出一半剑。
夏恒川皱眉,手也按在剑上:“怎么?”
小六抬头,夏恒川看到十两银子在屋檐上蹲着,漆黑的雨夜中,她被浇透了,像是一只黑色油光水滑的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是她,夏恒川笑眯眯地:“十两银子,有事吗?”
禹州鹤从高处扔下一个白玉小筒,夏恒川打开小筒,从里面翻出一张纸条,是段辛辰的端正字体:鸽子雨天飞不动,偶遇禹州鹤,劳烦她带信,今日寺中一行遇雨,明日可乎?
夏恒川当即一个“可”字出口,随即抬头看禹州鹤:“还去段家附近不去?”
禹州鹤点点头,马上站起来,轻灵身影像是要飘飞出去,夏恒川又问道:“十两银子,我问你,我算是个好人吗?”
猫一样蹲着的禹州鹤轻轻跳下屋檐:“跟你做生意,很痛快。”
雨水肆意地从她面具上划过,电光一闪之间,她面目格外狰狞。
夏恒川举着伞,想把她也遮入伞下,禹州鹤却向后退了一步:“一个字,可?还有吗?”
“没了,多谢。”
夏恒川伸出手,小四扔过来十两银子,夏恒川交到禹州鹤手中,她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放好。
夏恒川忽然一笑,似乎打定主意继续纠缠下去:“禹州鹤,我问你,十两银子学你一招怎么样?”
从面具上,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夏恒川估摸她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只不过觉得开心,想找个人说说话,逗逗她而已。
禹州鹤站在磅礴雨中思索了一阵,说道:“好。”
夏恒川听到这个“好”字,笑开了:“那我们先说好,这你可不算我师父,我们只算是切磋。”
禹州鹤点头,认真问道:“现在?”
“以后,现在跟你学,只是自不量力罢了。”
禹州鹤又是郑重点头,夏恒川问道:“你师父会答应吗?”
“她死了。”
“她老人家没有留下过什么非根骨极佳者不传的遗言?”
夏恒川想接着这个机会好好吹嘘一下自己的天赋,尤其是想在她脸上看到些惊讶的表情,就算是看不到脸,听到一句话也行。
禹州鹤却摇头。
夏恒川有些遗憾,说道:“那好,以后有机会跟你学,我走了。”
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