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鸽子还蹲在桌子上,夏屿青随手捞起胖鸽子,让它站在肩膀上。
夏岭在他转身时,含笑说道:“跟我去街上走走,置办一些年货吧,以往都是恒川管这件事,今年他不在,我想得再周全,还是有些疏漏。”
夏屿青欣然回头,表情似笑非笑:“我也应该提早熟悉一下才好,说不定这些事情以后都要我来做了。”
夏岭原本是冷着脸,却又一笑。
这种父子之间小钩角似的报复最是难受,不是一刀一枪的狠厉劈刺,只是拿刀尖枪头细细戳上几个窟窿,说到底,是不痛快。不是最好,也不是不好,吊在中间,风中残烛,纸上盲龙。
夏屿青跟在夏岭身后走着,看到他头白近一半,心中也不禁佩服。
夏岭的养气功夫以往绝没有这么好,朝中勾心斗角,常听说他殿上怒斥某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脾气也好了很多,即使回到家里也不得闲,费心思在两个儿子当中权衡,竟也没有发怒。
夏岭走到“归去”石面前,站了一阵,夏屿青耐心在他身后等着,不发一言,夏岭以手抚石,说道:“以前我总把‘归去’作为一条退路。”
夏屿青肩膀上的胖鸽子咕咕叫着飞到树梢一缕阳光上,惬意眯着眼。
夏岭又猛地转了话题:“屿青,你心中要宽阔,否则练武养气极其容易走上邪路,一入邪路,再退回来也就难了。”
夏屿青懒洋洋说道:“爹是把入朝为官形容为邪路?还好本朝文字狱极少,要不然你的官帽子就要丢掉了。”
夏岭揣袖而立,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不靠科举做文人入仕。倒是你,夏恒川油盐不进是他顽劣,你耳中不入良言又是为什么?你一向比他懂事多了。”
夏屿青勾起嘴角,算是笑,漫不经心说道:“知道了。”
长街上一片祥和的气氛,每个人或富有或穷苦,富者一掷千金置办年货,穷者被人叫嚷着“过年不欠债,欠债不过年”堵在家里,但大部分人都相信在年关上都像是跨过一个槛,下一年一定会变得更好。
夏岭在路上碰到段剑,跟他寒暄了两句,两人一同进了木匠铺子。
夏屿青面对一脸狐狸笑的段辛辰则只是笑了笑,段辛辰说道:“难得见你出门,今天吹的可是南风?”
夏屿青没理会这句话,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段辛辰却又笑眯眯凑过来,问他:“小和尚出去高就了?”
夏屿青点头道:“禹州之后就分开了,不知道他会去哪。”
段辛辰不无遗憾:“早知道跟夏大少爷提前打个招呼,带我一个,也过去长长见识。”
夏屿青微弯着嘴角。
段辛辰又问道:“你怎么不留下,跟小和尚一块去见见世面多好?”
夏屿青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受伤了。”
段辛辰听到这话,却问道:“你受伤没有?”
“我很好。”
段辛辰笑笑:“那很好。”
过了一阵子,夏岭办完了事情,等在外面的夏屿青要他一起离开,段剑要往茶铺里去。
段辛辰对他挥了挥手:“那小孩,我走了。”
夏屿青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手,挥了挥。段辛辰笑得眼睛眯起来。
回府时,夏屿青跨过门槛,回身看着被阳光普照的一条街上。檐下冰凌融化的水滴下来,他接了一滴在指尖上,轻轻弹了出去,白光一闪而过,院中一棵积有残雪的树颤抖了一下。
夏岭难以置信地回头,神情中惊慌一闪而过,夏屿青静静看着他,随后展颜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