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百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女子一身红裳,挺立在一片尸山血海之间,血红的面具让人辨不清她的眉眼。
一袭乌黑的长发没有做任何的盘髻,就那样如瀑布一般披散着,无风自动;
手中的赤炎鞭像是喝足了鲜血的妖怪,直挺挺的自少女的手中垂落在地上,满是餍足之色;
红裳掩盖住了她身上不断冒出的鲜血,顺着衣摆一滴一滴的落在泥土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和尚身上的青衣破烂不堪,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手中的佛串不知在狼狈的奔跑中遗落在了何处?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快点,快点阻止她的屠刀继续杀戮;
长久的颠沛流离让他孱弱的身体在奔跑中不甚摔倒,睁目一看,绊倒他的是一截残肢断臂;
举目四望,一向悲天悯人的目中流露出了无边的悲伤,在红色的血雾中慢慢的翻涌,像是即将脱困的愤怒野兽;
一袭红色的衣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见了她衣角的鲜血慢慢的进泥土里,他的眼睛彻底的红了。
“你来了”?
女子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一句:你来了?就像暮色荷锄归的老妪,问候一句:食了没?随意,简单。
和尚慢慢的爬起身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掩下所有的失望,愤怒,慈悲,对她苍白的唇色,滴血的伤口视而不见。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只剩那亘古不变的温和。
“施主造下如此杀戮,只为了逼小僧现身”,肯定的语气。
“…………”
“罪过!罪过!施主入魔已深,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你知道的,哥哥一日未生还,我就无岸可回”。
“阿弥陀佛!施主冥顽不灵,小僧今日就为天下苍生除了你这孽障”。
女子看着眼前的和尚,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匕首,双手紧紧的笨拙的握着。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像他一步一步逼近,道:“你会杀人吗”?
“噗嗤”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随着女子话落响了起来,看着刺进自己胸前的匕首,女子嘴角的笑更大了。
和尚对于自己真的将匕首刺进女子身体,满目的不可置信,踉跄的退后几步,看着自己带血的双手,眼里溢满了痛苦,与哀伤。
女子似乎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几步上前抓住了和尚的青衫,道:“和尚,你破戒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向着和尚的颤抖的薄唇上压去。
“一一,不……要”
破碎的声音从和尚喉间颤抖的发出,女子似乎没有听到,只顾和血和泪的在他的唇上释放着自己的怒气和痛苦。
“噗通”一声,女子的身子不由分说的向旁边栽去。
“一一……”,和尚失声的想要拉住倒去的女子。
可是有人先他一步,将昏迷的女子抱在了怀里,试了试她的鼻息,伸手在女子的身上点了点,看着失魂落魄的和尚,怒道:“渡戈,城主若出事,你就准备葬身狼腹吧,来人,将这个和尚绑了”。
————
满室空寂,金兽里的安神香徐徐的打着转,阴冷的风撩拨着纱幔,隐隐可以窥见床榻之上红裳女子那绝美的面庞。
只是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有着万年化不开的劫。
梦里,唯一似乎又到了那个温暖的午后。
一颗桑树之下,一袭青衣的和尚盘膝而坐,手执佛串,嘴里念念有词;
周围坐满了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们瘦骨嶙峋,因为瘟疫,战乱,死亡,他们受尽苦难,原本的死寂,也因为他眼里透出了希望的光。
斜阳打在他的身上,金光护身,他在世为莲,精心素雅,不污不垢,淡看浮华。
那一刻,他是人们心中的活佛;那一刻,她似乎也看到了温暖。
“……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縟多罗三藐三菩提……”
在梦中依旧能清晰的听见他不知疲倦的传道布经,将希望的火种的植入困苦的人们心中。
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团火,于是命人将和尚给劫了。
从此人们心中的活佛,被迫成了她一个人的活佛。
他不卑不亢,不恶不恼,不喜不怒,无论经受了怎样的恶意,善意,调笑,那双眼眸里永远都是万年不变的慈悲,如高坐供台的金衣塑像,如同氤氲着雾气的万年睡莲。
唯一喜欢他是这样的,也十分厌恶这他是这样的。
偶然听闻魔哥内乱,百姓受苦。
他也动起了处心积虑的心思,他离开了她,去往了战乱之地。
再见,他一刀刺进了她了胸口。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拍打着半开的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清响,空寂的房间也带进了丝丝的凉意。
床榻上的人儿,眉头皱的更紧了,即使闭着眼睛,那可疑的泪水也在寂静中滚落,似乎不愿让人发现。
“一一,快走,别管哥哥,往前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梦中,大雨和着血泪无情的泼在奄奄一息的少年的身上。
他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去,可是依旧死死的抱着眼前手握钢刀的男人的双腿,即使他的手臂已经被折断,依旧死死的抱着,嘴里随着嘶吼不断了吐出鲜血。
周围已经倒去了很多的尸体,鲜血已经聚流成河。
少女瘦弱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嘶喊着:“不要,哥哥,一一要哥哥一起,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