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仲夏,微风不起,湛蓝刺眼的天空中,一轮骄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无遮无拦烘烤着阳武城外连绵起伏的山丘,虽还未到六月极暑之时,也是让人闷热不已。原本该当人来人往的三川郡阳武城中一片肃静,城门之外却是仪仗齐备,旗帜鲜明,自县令以下十数名大小官吏,个个衣冠整齐,自三日前接前路驿报,始皇帝车驾将近阳武,命城中准备接驾。众人便日日如此等候。
这已是始皇帝自扫平六国,一统天下以来第三次出巡,途径阳武,乃是首次。只是直至今日正午之时,才有急递驿报传来:始皇帝车驾将在午后抵达,今夜驻跸阳武城。不免叫阳武县令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阳武虽只是三川郡属下一县,却是中原要冲,又是当年韩魏相争之地,如今又风闻六国遗族多有不测之举,万一有人图谋不轨,惊扰始皇帝车驾,阳武自县令以下便有杀身之祸!好在始皇帝出巡,必有大军随行,尽是秦地精锐,车驾行止又从来不定,每日出发之前,才会定下晚上驻跸所在,除此之外,便是三川郡守也难以测知车驾日期,这才叫阳武县令略觉安心!
出阳武县而东数里之地,民居渐稀,一片丘陵起伏连绵,草木茂盛,极为荒凉,野草疯长,几近一人之高,一条官道自丘陵荒草中蜿蜒而过,此地名为博浪沙,地广人稀,兼之多沙少土,耕种不易,因此罕有人迹。正当阳武县令在城门外提心吊胆恭候始皇帝车驾之时,博浪沙一座丘陵之后,正有两人对坐在芦苇草荡之中,两人都是一身蓑衣,身上遍插芦苇,远远望去,极难在茫茫草荡之中分出两人身形,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容貌雄豪,便坐着也似半截铁塔一般,两条筋肉隆起胳膊露在外面,黑黝黝的甚是壮健,比之常人小腿还要粗些,只眼中偶尔露出一丝深沉之色,身边放着两柄乌沉沉的大铁椎,胡乱用几束草盖住,正抓着一只煮熟的肥鹅大吃大嚼,不时拿起身边酒囊,咕咚咕咚灌上一气!另一人乃是一个秀士,看年纪至多不过三十出头,面容清秀,气度雍容,两条剑眉之下,双目透澈通明,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英气,只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愁绪,此时正面带诧异看着自己面前这壮汉。
“张公子此前不曾见过如在下这般饕餮之人么?”那壮汉一把扯下一只鹅腿,放在口中一通大嚼,连骨头都嚼的咯吱咯吱直响,见这秀士仍是这般惊异看着自己,嘴角一咧道:“这也难怪,张公子乃是身份贵重之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行动举止都有法度,跟我们这些草莽之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在下却未想到张公子竟然有当年荆轲之志,竟然敢独自一人筹谋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倒令许多六国遗族汗颜,只是今日之事成与不成,还在两说,若是侥幸能成,张公子大仇得报,平生夙愿得偿,就此名闻天下!若是不成,纵然能免当年荆轲之厄,侥幸逃得性命,始皇帝必然也天下缉捕,也能名闻天下!可这往后也只得流落江湖之中,与在下这般粗鲁之人为伍,再难有安享富贵之时咯!”说话间口中不停,一只肥鹅已是了账,又拿起一只猪腿来,也不用刀,只双手撕扯而食,那猪皮甚厚,就是煮熟也颇为坚韧,这壮汉双手却似扯絮撕麻一般毫不费力。
“两只肥鸡,一只烧鹅,一只彘腿,一囊好酒,这般时候,壮士还有如此好食量!当真是做大事之人!”那被称作张公子的秀士颇为佩服赞了一声,转过头去望了望远处,面带郁郁道:“不过壮士有一言差矣,张良同始皇帝无仇,因此说不上甚么大仇得报,也不图什么名闻天下,此乃亡国之恨,岂能不报?正如荆轲当年易水西行,乃是为解燕国灭国之忧,报太子丹之恩而已!又岂是同始皇帝有仇?”说着话脸上忽然自失一笑道:“我当年也曾想效法荆轲,因此学剑十年,只可惜十年学剑,竟然不敌那楚地田仲三招,才知这武学之道,也是颇为深奥,不过据仓海君言,以田仲剑法之精,也不是壮士这两柄铁椎的对手,只是连仓海君都不知壮士名姓,今日一战迫在眉睫,生死未卜,不知壮士可否告知张良?”
“哈哈哈,张公子十年练剑便想刺杀始皇帝?”那壮汉已是将那一条猪腿吃去一大半,见张良问他姓名,哈哈一笑,顺手将猪骨往身边草丛中一扔,拿起酒囊来喝了一大口道:“看来张公子对这江湖武学之事,倒是知之不多!”张良见他避而不谈姓名之事,清秀的脸庞上也是自失一笑道:“不瞒壮士说,我虽久在江湖之中,游走四方,对这江湖武学之事,的确知之甚少,还请壮士指教一二!”
“指教二字不敢当!”那壮汉抹了抹嘴唇,又从地上抓起两把土来,蹭去手上油腻道:“田仲剑法号称楚地第一,自然有些造诣,张公子自然不敌,也不足为憾。如今天下以剑为武学之首,因此常以剑fǎ_lùn高低,就天下而言,常以盖聂为第一,以荆轲为第二,以始皇帝为第三!田仲之流,还在这三人之后,张公子挡不住田仲三剑,又岂能挡得住始皇帝一剑?只不过天下武学,又岂止剑法一途?其中高人隐士,多有身怀不测之武功,其中佼佼者,就算盖聂也不是对手,张公子并非学剑之人,依我看,若是修习内养之功,或可有些进境!至于我这名姓么,张公子不知也罢,我只告诉张公子一件事,当今天下,始皇帝最为厌恶之人,便是区区在下!”
“哦?”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