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扇被关上,晨光欸乃透过低矮的窗格射入房间里来。
良久。
她眼帘低垂,扶着墙一点一寸的缓缓爬起,推开门来。
走廊。
她身披一件素衣,背搭一件玄色羽织,九月枫里暗藏青花悬想的纹样。凉薄的日光透过出檐深远的黛瓦打落在她的肩头,在地上晕开阴影,却恍惚失群的孤雁,影子剪得斜长里总有那么一丝形单影只的违和感,落地的凤凰依旧高昂着头颅。
她始终穿不惯这东夷的木屐,连木质地板上的影子也在踉跄。发带不知丢失在什么地方,满头乌丝便这么随意披散在肩头,略显凌乱与仓皇。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她必须马上找到新选组,她有她必须传达的话语。与使命。
思念总是如潮水一般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深深地明白着不快点这样做的话,她便会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这样想着,却在走廊拐角处与巡逻的浪士狭道相逢。
“女人?”她听见他们惊讶的议论,身影不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浪士们却逼近了身子,眷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晃晃手里未出鞘的东洋刀,努着脖子扬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她微微侧首,留下弧度美好的剪影,柔顺的发丝蔓延至唇角处微微缱绻着,长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铅金色的阴影,下意识的拢紧手中的羽织。她淡淡道:“我找近藤局长。”宛若锦瑟一般绷紧的弦,余音靡靡的美好。
众浪士们面面相觑,尔后撤退三步将脑袋冗到一块儿低声八卦起来:“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近藤局长金屋藏娇又另觅新欢了?”“人都找来了还能有假!”三人成虎,九舌成川,八卦看来亦是男人的天性。众浪士一阵低声窃语时不时瞟她一眼,之后为首的那位面含怜惜地模样,柔声道:“小姐,委屈你了,局长他们正在开会,请先随我们入会客厅休息一会儿吧。”
婉言谢绝,继续前行。她便这么一路兜兜转转奔波,许是上苍有意垂帘,成全这女子与新选组命中注定的因缘,误打误撞的猛然一个转弯便是柳暗花明,望着旧日熟悉的光景,竟是被她寻得了新选组干部的会议厅。
而彼时正厅门前那株樱花树吐露新芽了,有几枚浪人的额带便这么搭在枝桠上,风乍起,便以抛物线的姿态抛出,恰好扑在适才低回降落的雪雀黑曜石般的眸子上。雪雀便炸了毛。
短暂驻足。复又前行。
“谁在那里!”一计唳声惊起院中雪雀。
她再次止住步伐。晓风鼓动她的满头发丝,映着新雪宛若新磨出的上好徽墨。
有少年于此时从屋内踏出身来,驻足,侧过身来,隔着半个走廊的距离垂眼望她。
她望见他左手按住刀鞘,美好若雪瓷般的颈项上围着一尾雪织,丰神俊貌的姿态,宛若画里人。她识得他的,初遇的雪夜里那位曾救她一命的恩人,虽然那夜她不曾见过他的容颜。
尔后她便尾随斋藤进入屋内,膝跪于中堂,轻伏身,小拇指尾椎处磨砂过淡玉色的杉板,生出些许燥意,微痒。
“能告诉我们,你如此执着的理由吗?”
左前方的紫袍男子双手环胸,蹙眉良久,忽而开口道。
她的身子便于此时轻轻一滞。
尔后缓缓直起身子。
男子的袖摆,繁密的花纹暗暗低垂着,修长的手指宛若削葱根,骨节分明雪玉般似的。谪中仙,入股香。
“为了守护。”她淡淡道。
“为了守护我深爱之人曾用生命守护的事物。”
“这,就是我的理由。”
雁足香炉内青烟袅袅,虚空里沉淀着幽幽青草香,煦暖的日光透过低矮的窗格射入屋内,菊光欸乃,落在她鸦羽般的秀发上,有黝黑的油质光泽。
“我们南夷国曾有一段美丽的传说。传说五百年前南夷曾有一段内乱之祸。东原大陆战火燎原,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企图分割南夷江山,扬言铁蹄踏平王人帝都。国中无人另鼠辈猖獗,狼烟四起不能望断十里锦绣河山,内忧,外患,举目,无援,山河动荡,大厦将倾,南夷国-----危矣。然,谁又曾料天意作弄,一次蓄谋已久的叛乱,一场动摇社稷根本的内乱之争最终竟草草终结在一位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将军手中。手携十国降书班师回朝那日,圣上率领文武百官于皇城门外御驾亲迎,一时风光羡煞五都侯。”
“而谁人又知那将军竟是女儿身。而这个故事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孝心感动天地的少女代父从军的故事。”
“故事中的少女因为父亲年老体衰,不堪征戎之苦而代父从军,一如此时此刻的我的心意一般。”
“想守护所爱之人,想守护我们共同珍惜的事物。”
“守护,深爱的人与事。他所爱及我所爱,我想用我的眼看看他眼中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武士道。”
“我早在南夷国时便听闻东夷的武士精神,是狂士,非仁士,敢为天下先,敢冒天下之大不玮,做常人所不偿做之事,为世人所不敢为之义,我一直对此,无比钦佩。拜托您,请给我,一次机会。”
她复又深深鞠了一躬,良久,轻轻直起身来。肩上的羽织依然安然擎在她的肩上,她微微低眉,收敛羽织带子上的雪色绒球。
故事的结局伴随着冗长的沉默告终。
“咳,大家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遣送少女先行离开后,会议厅内陷入死寂。宛若烧尽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