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双手撑了过去。
而突然失去的坚实触感让她瞬间乱了重心和最后的一丝清醒。
双手陡然一软从剧烈倾斜着的坡上翻了过去,然后“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最后倒在下面平坦且坚实的地面上。
“沙沙”声依然此起彼伏,古怪的声音一刻也没断过,但她却再也听不见,只瞪着没有焦距的双眼望向林子深处。
“你们听说昨晚乱坡那儿死了个人吗?”
“怎么没听说,乱坡上那间屋子里头还发现了一摊血,可吓死个人啊!”
“有什么好大惊怪的,这段时间城里头死的人还少了吗?”
“哎哟,死人不是什么大惊怪的事情,但是那摊血就吓人了嘞。”
“见多不怪,见多不怪。”
。。。。。。
夜晚的阴森与冰冷早就被温暖的阳光洗去,就连昨夜那场杀戮,除了一摊消不去的鲜血和那具尸体,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夏思瑾身后跟着箐藤和玄溟,静静地站在那个女人的尸体旁。
因为滚落而下,身上没有衣服遮挡的地方四处是青紫的淤血,头上乱糟糟的头发中裹挟着泥土、草根与草茎。
嘴角流出的鲜血已经在地上干涸成一滩暗紫色的半固体,整个人呈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眼中还是死亡时没来得及散去的恐惧和惊慌。
“前辈?”
夏思瑾见郁州令久久不出声,轻轻唤了他一声。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跑来郁州府捶门说死人了。
接着郁州令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夏思瑾听闻消息也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几个人连饭都没吃上一口。
最不满的应该就是巫墨轩了,几个时辰前刚从这里离开,几个时辰后就又回到这里。
郁州令听到夏思瑾的轻唤,背影颤了颤,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猛地一怔,然后又重新归为放松。
郁州令吸了口气,有些犹豫地转过身,复杂地看了眼围观的百姓,用微弱的声音开口。
“派几个人来处理了吧,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看这样子应该也是从上面滚落的,这段时间刚好赶上灾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夏思瑾垂眸,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深深地看了眼那具尸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死的这个女人应该是昨晚上那个骂她杀人魔鬼的女人,也是凌儿的母亲。
她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如何向凌儿,解释他母亲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欺骗凌儿,但是凌儿还太,她又不能将真相告诉他。
可是眼下的状况,凌儿以后只能跟在她身边了,他母亲的事情迟早瞒不住,到时候被凌儿知道指不定会如何怨恨她。
如果选择告诉他,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没有了母亲对于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还没有父亲的孩子来说,应该是致命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她,不是所有人都叫夏思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她,有她那样冷血的心肠。
纵使是跟在她身边十多年的箐藤几个人,有时候都见不惯那些场面,更何况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才一千多个日子的孩子。
思考如何告诉凌儿这件事的不只是夏思瑾一个人。
巫墨轩看到那具尸体第一眼就认出来是他们昨晚遇到的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一个普通灾民来捶门叫他们、来了这么久也没生什么事端的话,巫墨轩恐怕早就怀疑背后是有人在做手脚了。
郁州令吩咐自己带来的几个士兵把尸体抬走,屋子里的鲜血处理干净,就让大家散了,自己也准备回了。
夏思瑾见也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也就不再多问,只想着如何解决自己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巫墨轩故意拖着夏思瑾,让箐藤和玄溟走在前面把他们和几个士兵隔开,郁州令则走在最前面。
夏思瑾皱着眉看他,狐疑地开口。
“你是不是又出什么歪主意呢?”
巫墨轩一脸无辜地摊手:“你看我像吗?”
夏思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话。
“你本来就是。”
“不跟你扯犊子,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想凌儿的事情?”
夏思瑾眉头又加深了些,有些担忧。
“很明显?”
“不明显,但是我知道。”
巫墨轩凑到夏思瑾跟前神秘一笑,夏思瑾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脸。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把头伸过来。”
巫墨轩伸手揉揉她的头,这才正色慢慢开口。
“我猜,丫头现在心里面纠结的应该是,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告诉他怕他受打击一蹶不振,不告诉他又怕他以后怨恨你。我说的对?”
夏思瑾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说的这些并不太震惊。
“方才是如此想的,但是现在不了。他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权利,他纵使喜欢我,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瞒着他这件事情的理由。
“这么长时间里,或许就是因为太急切地想要去保护那些百姓,太把自己救世主的责任放在心上。所以一直以来,一遇上百姓的事情我就变得优柔寡断,觉得这不合适,那不合适。
“我已经在变得不像我,变得不是我,我不应该这样子的。我觉得对的就是对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去做,何必去在意那样多,反而不够利落,自己也不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