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懵懵懂懂地进了雅居,也不知如何跟蒋先生等人招呼的,待坐下好一会儿了,心里还是忐忑着。
方才……听着方才那少年说话的意思,她是遇到正主了?那人就是赵逍。
红珠默默哀叹了一句,心里头乱糟糟的。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觉得有些丢脸面。先是她背后议论人被人听得了,然后当面遇着后偏又不认错,还句句强辩,自个还以为得理……
亏得那赵逍只是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场,随后也就走了。
红珠这时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奇怪。赵逍既然能开口讥讽她,显然他是不高兴有人背后贬低自己的。听那话虽不至于奚落鄙夷的地步,但一个男子头一回遇着个小姑娘,说话就这般不留情面,也算得上无礼了。红珠再有不对,但他此举也显得心胸狭隘了些。
因着红珠不知他身份,当面就言辞激烈地反驳了他。若他真是斤斤计较的,定然更为生气记恨。可偏偏她说完之后,他却不生气了,反而笑了一回,洒然就走了。
红珠想不明白,只有腹诽一句,这人性子当真怪癖得紧!
雅居里头蒋先生等人也说了好一会儿话了,热茶也添了一壶。朱桂达一看时辰不早,而红珠也回来了,便提出告辞。
“伯修舍间还待安顿,我和文涵他们又是路远难行,山下还有约好的车夫等着,也是不好久待,不如就此辞去了。”朱桂达道。
蒋先生也是个爽快人,倒也没假意。在门前跟他们话别时,蒋先生吩咐过童子,回头又叮嘱了程文涵说:“我给你写了荐书,也会提早跟主事言明此事。入门试那两日定然人多,你早些到,事先往主事那儿通报个姓名。随后的事就会有人安排的。”顿了顿又说:“这几日归去后也不得懈怠,那些高深的学问倒不必多看,把基础背熟记牢才是要紧。”
程文涵乖巧地一一应下了。
蒋先生见此,面上也有些满意之色,便温言勉励他道:“待你考过了,我再好生教导你。”
程文涵闻言一笑,“是,先生。”
临走前,蒋先生竟还对着红珠也微微点了点头以作告别。
他们从雅居里走了一段,就到了分岔路口,说是另一道是往朱伯修他们山上宿舍的。先前朱伯修的行李已有他那书童搬了过去,唯余下两个小包袱。朱桂达要送儿子过去,想着程文涵不久也要上山读书,不如一并过去看看。
可他开口一问,程文涵却小大人一般说:“姐姐不好过去,我还是留在这儿陪着姐姐吧。”
红珠一笑,摸了摸他的头。
朱桂达这才留下红珠和程文涵在路口稍待。
那随行的童子不善言辞,随意往周围指点了几句,“那儿是个花园,两位可前往一观。”
红珠见呆等无趣,便依言携了程文涵漫步过去。
这么个时分,山上却没什么花色,只有角落处一排梅树枝头上仍长着点点红缨。两姐弟闲闲走去,均仰着头看着那梅花,隔了好一会儿相互一看,只觉对方神色很有些傻气,顿时都噗嗤笑了。
红珠取笑道:“对着这梅花,这小书生也不赋诗一首应应景?”
程文涵做了个鬼脸,“我没那诗才,还是姐姐来吧。”他想了想一笑,又说:“先前先生问我那些事是谁教我的,我虽未言,可先生怕也瞧出来底细了。我的师傅不就是姐姐么,我能得先生认可求来荐书,那多半也是姐姐的功劳。姐姐才学在我之上,今日就教导我作诗吧。”
“呸!”红珠笑骂,“亏你还敢狂言,蒋先生问你话,你规规矩矩地拿往日学堂里学的东西回他便是。你姐我可没上过学堂,说得那都是市井粗言、荒诞不羁的,你竟敢拿我的话去应答!若今日被先生抓住你错处,判你一个不学无术离经叛道,你亏是不亏?”
程文涵得意笑了笑,“可蒋先生听了是满意的,那我就不算胡说了。”
红珠见不得他得意,便又哼了一声,佯作气恼道:“你敢说也就罢了,先生问是不是你想的,你即便不自己认下了,也不该回头来看我!你这是替我招揽名声呢,还是祸害我呢?”
程文涵这才莫名,“怎么就害了姐姐呢?”他一想又问:“姐姐虽然不上学,但见解胸襟都不差,便是让蒋先生得知是你教的我,他也只有看重的,难道只因姐姐是个女子,他就不喜欢么。”
红珠思索一番才说:“蒋先生有大才,自然不会拘泥这些。不过你看,他即便晓得是我教你的,可他也没来问我一句是不是?要上山读书的是你,往后要科举做官的也是你,你得文才名声,这没什么,可换做了我,就不一定了。蒋先生能平常心待我,可别个不一定。”
程文涵闻言,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只道:“那我以后小心些。”
红珠心里也是闷闷的,就如这西山书院,它再广的名声再大的德政善行,入学不论出身不论贫富,可到底也是只收男子的。若是女子,再如何出众,也不可能入学读书。
不过红珠再活一辈子,可也不是来读这些古书的,心里感叹一句也就是了,也不会难过。见一旁程文涵似乎满心满意地替她遗憾,便又岔开话去,只问:“后来你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没有?”
程文涵摇了摇头,只道:“也没说什么,蒋先生问了奶奶身体,还有问大伯一些生意活计之类。”
红珠道:“他倒也随和。”朱桂达无甚学识,蒋先生能和他聊得起来,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