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则轩料定顾心怡睡够后醒来,一定会大哭一场,一定会有许多问题问他。
然而,这次他料错了。
顾心怡睡够后醒来,既没有哭,也没有问,她只是沉默,一径的沉默,她甚至没有问,他这是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后者也许不需要多问,因为,她见了他的姥姥,那个之前她曾在医院里见过面非要送她一只镯子的老人。
老人也不说话,她慈祥地微笑着看着她,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每天精神奕奕地忙活着,她给顾心怡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每天还有不重样的味道极纯正的好汤煮给她。
顾心怡对食物是极挑剔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老人的厨艺确实精纯,有历经人世岁月沧桑煮出来的味道,醇厚香浓。
老人并不像上次见到她是那么多说话,可能大约是见她沉默不语的原因吧,或者蓝则轩给她说过什么,反正每天只是极简单叫她,“妞妞,吃饭了”“妞妞,多喝点汤,对身体好”“妞妞,陪我出去走一走”。她竟然跟着蓝则轩的叫法,也叫她妞妞。她像以前见到她时开口叫奶奶时,被蓝则轩固执地坚持纠正,“叫姥姥。”
“为什么?”这是这些天她唯一问他一个问题,还是由于他的固执。
“因为我叫姥姥。”他给了她这样的答案,实在叫人无语。
这个真的很重要么?她有些想不通,却也没有再坚持,叫姥姥就叫姥姥吧。
蓝则轩也不知道忙什么,白天见不到人,晚上基本都会回来,只是回来的都很晚,大多都在凌晨以后。回来的时候大多是一身尘一身土的。
她就跟老人睡在土坑上,天气一直很冷,睡在暖和和的土炕上很舒服,老人还担心她会睡不惯土炕,谁知顾心怡都睡得很香。
唯一令她不适应的是蓝则轩,蓝则轩每晚归来,竟然会到她和姥姥睡的土坑上来睡。
西面的房间里明明也有铺盖一新老土布棉被棉褥老土布单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热烘烘的土坑,也有木板床,全是空着的,没人睡,那是姥姥专门给他准备的,他偏偏不去。
而且不管多晚回来,总要把她捞到他的被窝里,搂着她睡。
这令顾心怡很不适应也十分抗拒,但基本都是无声地抗拒,姥姥还在边着睡着呢,他这算是干什么]
虽然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搂着她睡,可是,她还是觉得难为情不好意思。
起初她都觉得脸发烧,第二天的时候沉默着不敢看姥姥,有时候偷偷看看姥姥,看她的神情是不是与前一日有什么不同,却发现姥姥丝毫不以为异,这样过去半个月,她实在受不了了。
这晚睡下后,顾心怡突然发现房门有门栓,她翻了几身,起身下炕,装作不经意地说,“风好大。”闭上门时顺手上了栓。
她就不信,她治不了他。
姥姥看见了笑,“妞妞,小五一会儿还要回来,你这会儿插上房门,他一会儿回来会把咱们吵醒的。”
顾心怡快速上了炕钻进被窝,“没事的姥姥,他会去西房睡的。”
姥姥从容不惊了然地笑笑,“妞妞,姥姥一早知道我家小五稀罕你,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顾心怡心惊肉跳一脸汗颜,幸亏已关了灯,要不然肯定会被姥姥看见她满脸绯红。她还庆幸蓝则轩每晚回来迟走得早,姥姥大概并不知道他把她揽到被窝里睡的事儿,如今姥姥这么一说,顾心怡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老人家确实够开明的,可是,她外孙子是已经有老婆的人了,她该不会是老思想,支持外孙子三妻四妾吧?
她介意不介意另说,就算她老人家能接受,那法律也不允许啊。
老人仿佛能猜到她的心思,黑暗中摸摸索索地抓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叹息道,“小五这样对你,确实不对。这么多年了,他没有这样过。他是真稀罕你,管不住自己。姥姥前几天其实背着你说过他,他很固执,听不进去,还要我不要管他的事,只管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养好身体,姥姥老了,小五也不是小孩子了,说了的他不听姥姥也没办法。姥姥只能说,小五他不是个没责任心坏心眼的孩子。”
姥姥叹了口气,半天没说话,后来又絮絮地说了起来,“小五现在那个女人,心里没有他,就算他如今官做大了,人家也一样心里没有他,他是留不住人家的,留住人了也留不住心,如今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连个孩子也不生,还不能催,先前催的时候老说不急,还年轻,工作忙,忙什么呢,忙得连个孩子也顾不上生?谁不忙啊?那个女人又不工作,怎么会忙得顾不上生孩子?就算忙,生了孩子一大家子人可以帮着看孩子呀,都是借口。现在再催,小五就直接说他老婆身体不好,不生了,你说气人不?小五其实特别喜欢孩子,只是人家更疼老婆,一句老婆身体不好,就不要孩子了,他迟早会后悔的,只怕后悔的时候都生不出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如今是新时代了不讲这个,可是在我们这小地方这些还是要讲究的,谁家穷没人笑话,可是谁家要是老大年纪了,连孩子也没有,那是要被人笑话,被人戳后背的。”
说到后来,姥姥地好象在抹泪,顾心怡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发现好多时候,她其实挺笨的,都处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状态中,无法口才便给地安慰人。
便在这时,听到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