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趁着夜色的掩护,乌纳斯潜进王宫,打探各处疑似监牢的地方搜寻王与尼罗河女儿的下落。
皇宫内一片狼藉,似乎刚刚触发过战斗,侍从们进进出出,两人一组合力抬着埃及士兵的尸体扔出宫外,颤颤巍巍的女官在卖力清洗还未干涸的血迹,忙碌地整理着刚才成为战场的大厅。
难怪亚述人急着收兵回城,原因就是这个吧?为了镇压城内的反抗。
同僚们的尸首被当做垃圾随意丢弃,他们肢体残缺,很明显死前受过残酷的虐待。天空传来几声刺耳的鸣叫,盘旋苍穹的秃鹫响应亚述人的召唤自俯冲而下,成群结队地降落地面,啄食埃及人视为最神圣最宝贵的身体。
可恶的亚述士兵!竟如此羞辱死者,把尸体喂食飞禽!
乌纳斯眸色一沉,迅速瞥过脸,但他又瞄到了几个技术高超的刽子手正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娴熟地扒下随曼菲士王进宫的军官们的皮,里面包括了几名百夫长和连队指挥官,亚述人将他们的皮肤完好剥离后平整地挂上了城墙,向敌人宣示自己的胜利。
紧握双拳,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乌纳斯极力克制胸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冷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摸到神殿附近,发现一名扛着酒罐的侍女在门前张望,一伸手将她拉入灌木丛。
“啊!”
对方惊叫一声,被他及时紧捂住口鼻。
“安静,我问你,尼罗河女儿在哪里?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乌纳斯低沉的声音波动着沸腾的杀意,在亚述城里所见到的血腥场面令他竭尽了全力才勉强维持住头脑的冷静和理智。
“乌纳斯!”
指缝间传出熟悉的细微女声,惊讶地放开手,面前的亚述侍女慢慢转过身,他看清了少女尼罗河水般清纯的蓝眼睛以及洁白无瑕的肌肤。
“啊,凯罗尔殿下!”
没有想到会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找到尼罗河女儿,乌纳斯惊喜万分,急忙低头行礼,感谢诸神的庇护,凯罗尔也高兴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因为哈山和卡布利以性命相救,她对他们产生了信任,毫无防备地喝下了狡猾的商人递来的饮料后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亚述王亚尔安令人恐怖的笑脸,她憎恨自己忘记了米可的忠告,那些将钱财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的商人出卖了她!
王宫花园里,她看见了大批为了前来营救她而牺牲的埃及人,一名垂死的士兵拉住她的衣裙,在与她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失去生命的双眸闪烁出异样的光彩,为她的平安感谢诸神,并在闭眼前最后一次向她宣示了自己的忠心。她抱着他,试图挽留他的气息,但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呼吸,她除了落泪无能为力,士兵临死前的眼神和微笑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再无法抹去。
埃及人最大的忌讳莫过于死在异国的土地上,那样他们将永不能踏入冥神奥西里斯的国度,得到死后的安宁,然而大家还是来了,为了救她,死在远离家乡的阿舒尔城。都是她的错,但士兵们的眼中没有一丝怨恨,有的只是对她的祝福……
“凭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救出王,只能通知贺尔斯将军想办法。”乌纳斯盯着重兵把守的地牢入口,尽管很想就这样设法混进去营救王,不过好不容易找到尼罗河女儿,他不能扔下她或者带她去冒险。
看着神色凝重的乌纳斯,凯罗尔捂起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只顾着伤心的时候,曼菲士还被关押在地牢里,伊兹密王子大概也猜到她逃来了亚述,带着比泰多大军赶到是迟早的事,很快,城外驻扎的埃及军将陷入被比泰多和亚述夹攻的困境,还有,就算抢在王子抵达前救出曼菲士,取得胜利,与亚述战斗后疲累的埃及军一定不是比泰多人的对手……
你即将面对的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非洲、中东、西亚甚至爱琴海上诸国都虎视眈眈地等着结果分晓,一旦埃及显现出国力衰落的迹象,它们就会立即露出狰狞的獠牙。
临别前米可的嘱咐又回荡在耳边,为了救她,埃及军已被残忍地屠杀了一批,军力俨然不足,必须快些想个法子,一个既能救出曼菲士战胜亚述,又能把埃及军力的损失降至最低的法子……
在学校读到过的有关西亚的历史片段一一闪过脑海,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乌纳斯,你听我说,比泰多和亚述秘密结盟了,现在伊兹密王子正带兵前来,如果不早点救出曼菲士他可能会被杀。”
比泰多人也赶来了?还与亚述结了盟?凭埃及仅剩的兵力根本没法同时抵挡这两个国家的联手进攻。形势的严峻远远超出预料,乌纳斯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底格里斯河的支流流过这座城外,如果堵住支流下游,河水会逆流泛滥进城内,亚述城是用晒干的泥砖建造,如果被大水冲击,整座城会化为泥土。”
耳边持续响着凯罗尔的声音,乌纳斯一怔,这是百年前巴比伦王汉谟拉比攻打埃什努那的战术。当年位处亚述地区的埃什努那控制着底格里斯河上游,为了侵占亚述,汉谟拉比攻下南部地区后发动了对埃什努那的战争,这位自称“世界四方之王”的君主在围城的数日间引来河水淹没整座城池,令其在亚述的土地上永远消失,吓得当时的阿舒尔城城主立刻向巴比伦拜服投降,这才得以幸免于难,保留下实力成为今天的亚述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