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殿里坐不住,命人取鹤氅来,录景忙上前劝阻,“官家可是打算亲自去追?万万不可啊,仅凭两颗棋子,怎么能够肯定就是圣人?万一是乌戎或绥国使计呢?眼下正在紧要关头,臣知道官家心急,但官家是大钺军民的主心骨。官家在内城,则民心安定,士气振作;官家亲自追赶,扑空还是次要,万一中了敌国的埋伏,便会乾坤动荡,天下大乱,切切草率不得。”
他被录景一提点,瞬间又冷静下来,抚着发烫的脑门踽踽打转,“一男一女,夫妻相称……若真是她,那男人是谁?”
“所以需审慎,未得确切消息前,还请官家按捺。圣人脾气倔强,怎么能容忍陌生人同她称夫妻?会不会是有人声东击西,有意将禁军的视线转移开,好将圣人带往别处?”录景掖着手觑他神色,复吮唇道,“不过在臣看来是个好消息,有人设局,是为了将圣人带离钺国,那么至少眼下圣人是安全的。臣说句实话,先前一直担心圣人遭遇不测,如今心却放下了,圣人必定无恙,才值得花那么大的力气与禁军周旋,官家说可是?”
录景是为了开解他,不过说得有理有据,他心里也略感宽慰。他这两日已经混乱了,前方的奏报一封接一封地送达,他强打起精神处理政务,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头。她丢了,他急得五内俱焚,整日痴痴看着宫门,痴痴盯着更漏。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一天两夜,简直比走过一生还要漫长。天这样冷,她一个女人在外颠踬,不知受了多大的罪。抓住那个带走她的人,他必要将他五马分尸,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开始考虑禁军带回来的消息,易容其实不是难事,仪态和做派却很难更改,也许那个女子就是她。但是与她在一起的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孤身来营救她么?他知道秾华心里也许怨他未保护好她,可是以他们的感情,这辈子是再难割舍的了,她绝不会心甘情愿跟着别人离开,留下那两个金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为什么他觉得事情愈发的严重了呢?不与他接洽,分明没有要拿她胁迫他的意思。带她逃亡,情愿被千军万马追赶,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国事无忧,只要带她离开么?
他脑子里嗡然作响,“宁王赐死,是谁验的尸?”
录景道:“是殿前司指挥使赵严。莫非官家疑心宁王又像上次一样金蝉脱壳么?臣立即派人去查看,不过下葬有了时日,就算开棺,恐怕面目也难以辨认了。”
他抬了抬手,“赵严办事是可以信任的……崔竹筳呢?你亲自验过么?”
录景怔怔道:“那日圣人受了惊吓,臣一心在圣人身上,将后面的事交给了御龙直,自己匆忙护送圣人回禁中了。不过那日赵严也在场,至于验尸的是谁,臣就不得而知了。”诧然醒过味来,忙呵腰道,“官家稍待,臣即刻便去查看。”
他抬眼望出去,录景一把年纪了,跑得脚不着地,应当也发现其中有诈了吧!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不计较得失,一心带另一个人离开?定然是有情才会那么做。云观死在禁中,重重把关下,不会再出现第一次时的情况。崔竹筳不同,事发在城外,加上那次他赌气未出面,也许其中施了障眼法也未可知。一个潜伏得那样深的人,居然被秾华一簪子解决了,说起来匪夷所思。怪他那时候同她闹情绪,埋下了隐患,如今问题来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但愿不是崔竹筳,但愿他真的死了。他与秾华十年师徒情,要比用心,恐怕也不输他。
他在殿里等消息,每一刻都难熬透顶。见太阳一寸一寸西沉,每到这时候就有种黑暗前的恐慌。
他静静站在殿门前,脑子不停运转,心却是空的。今早医官还来请脉,翰林医馆和禁庭是两个世界,那些潜心医学的人并不知道禁中发生的事。进门作揖,问圣人何在?圣人何在……他那时险些哭出来,圣人被他弄丢了,他心急如焚,为她的安危担心了几十个时辰。
他恍惚站着,突然听见一声唤,甜甜的嗓音,说“官家来”。他猛然回身,一直追进了后殿,每一处角落都查找遍了,没有她的人影。他垂手站着,渐渐习惯这种失望。从她失踪起他就开始幻听,一天十几次,每一次都令他心头激荡。可是遍寻不得,原来都是他的臆想。
他立在地心,支撑不住的时候蹲下来,腰上佩绶垂委,落进尘埃里。
如果找不回来怎么办?他现在充满了不确定,他可以轻松掌控整个大钺乃至绥国,却唯独没有信心找回她。被迫分开这么久,她现在一定很想他吧!也许她也在努力,只是受制于人,回不来罢了。
蹲了很久,蹲得双腿失去知觉,掌心的金棋子握得太紧,几乎陷进肉里去。录景回来的时候进殿里寻他,上前搀扶,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便和秦让一人一边架住了,送到矮榻上坐定。
他问:“如何?”
录景表情畏缩,迟疑道:“臣让人把墓掘开了,墓里……没人。”
他听后没什么反应,隔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把那天的班直都拘押起来,赵严也在其列么?连同他一起,交提刑司查办。”
录景应了个是,冲秦让使眼色,示意他去办。自己回身近前伺候,犹豫问道:“官家如今打算怎么办?崔竹筳未死,当时真把臣惊呆了。”
他说:“有弊也有利,目下可以肯定皇后无虞,不过这崔竹筳毕竟是乌戎的人,不知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