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蓝底的绒布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张信笺。
许是时日久了,信笺的边角有些泛黄卷皱。
月婉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只见那张信笺上用蝇头小楷书写着几句话:
今日,那榆木脑袋又惹了我生气,他竟指着我悉心绣成的鸳鸯喊鸭子!哪有女子在赠人的荷包上绣鸭子的!气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绣荷包给他了!
短短三句话,月婉几乎能想到婆婆当年又羞又气的模样。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第二张信笺。
上写的却是:罢了罢了,我怎能与那榆木脑袋计较,今日裁了布,给他做身衣裳好了。若是他再敢笑话我,我……我便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动一针一线了!
真没想到婆婆当年是个如此古灵精怪的少女,月婉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第三张:这个混蛋,竟敢穿着我做的衣裳去花楼谈生意,真是反了他了!不过……也罢,他已向我发誓绝不再入烟花之地,而且那衣裳那么丑,想来花娘也是看不上他的。
月婉越看越入迷,随着信笺里少女的心绪起伏时而皱眉,时而开怀。
不知不觉,便剩下了最后一张信笺。
月婉略有些不舍地缓缓打开,却看到上面的字迹十分杂乱,着墨时重时轻,像是书写这信笺的人已无法稳重握笔。
月婉心头一颤,想来这最后一张怕是婆婆在弥留之际写下的吧。
是以,她慎重地将信笺抚平,仔细辨别那些凌乱不堪的字迹。
虽满纸都是笔墨,却只写了一句话:夫妻相处便是如此,喜怒哀乐,同生同情,惟愿我儿与媳,永世安乐,白头偕老。
一滴眼泪突然滑落,月婉来不及将信笺拿开,那泪与墨迹便混在了一起,在纸面上晕染开来。
原来,婆婆是想用她和公爹的故事来告诉她夫妻二人应如何相处。
只可惜,婆婆与公爹二人心心相印,彼此爱慕,可现在林慕虽表面上与她相敬如宾,私下里对她却像是仇人一般……
可是,不论林慕现在对她有多么的不好,她也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折磨林慕和整个林家,她要安安生生地当好林家的少夫人。不仅如此她还要帮林慕防着那个蛇蝎心肠的秦庆朝,让林慕能平安顺遂地度过此生……
正想的出神,房门外突然传来陈氏的声音。
只听她道:“少夫人,少爷差了布行的裁缝来为您做新衣,若是方便的话,还请您应一声!”
闻言,月婉慌忙拭干脸上的泪痕,又将那些信笺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
“进来吧。”
陈氏带着裁缝应声而入。
“见过少夫人。”
裁缝是个胖胖的婆子,姓沈,也在林家布行做了不少年月了。
“不用多礼,”月婉站起身,微微颔首。
陈氏快步走到月婉身边,低声对她说道:“少夫人,老沈是咱们林家布行第一双巧手,少爷亲自差她来跟您量体裁衣呢!”
月婉心中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林慕还惦念着她,惊的则是林慕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
不过,既然是林慕亲自安排的,自己自然要好好配合。
“沈裁缝,麻烦您了,还要辛苦跑一趟。”
“少夫人,您这说的哪儿的话。我从十几岁就跟着我娘就在林家布行做工,我娘当年给先夫人做过衣裳。现在,我也总算盼到给您做衣裳了!”
月婉刚刚看了婆婆写下的信笺,这沈裁缝又正好提起,她心里立刻增添了几分亲近感。
“那不知沈裁缝当年可见过婆婆?”
“那是自然。先夫人是难得的爽朗性子,待下人也是极好的。还记得有次我跟我娘来给先夫人量衣裳,我咳嗽了两声,先夫人就命人抓了镇咳化痰的药让我带回去。只可惜好人福薄……”
说着,沈裁缝胖胖的脸上便出现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哎呀,老沈婆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不净是让少夫人伤心么!赶紧的,给少夫人量量尺寸,回去还得赶紧做,好让夫人回门的时候能穿呢!”
“哎,对对,你看我这不中用的脑子,一提起先夫人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一边说着,沈裁缝一边从布兜里掏出了软尺。
“少夫人,您站直,老奴给您量量腰身儿。”
月婉乖顺地站直了身子。
她小时候的衣裳都是娘亲亲手做的,后来娘亲不在了,便拾些长姐不要的衣裳穿,她根本没有被陌生裁缝量体的经验。
这会子被沈裁缝一碰,她便紧张得有些发抖。
“别紧张,少夫人,老奴很快就量好!”
沈裁缝察觉了月婉的紧张,连忙安慰她。许是心里高兴,沈裁缝这一安慰便停不了口了。
“哎哟,少夫人,您这小腰啊,怎么这么细!老奴都怕给一使劲儿你掐折喽!”
月婉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沈裁缝的大嗓门。
“少夫人,您太瘦啦,后背这蝴蝶骨都能摸得到。您可要多吃些,养胖点,早点给咱们林家生个小小少爷啊!”
这回,月婉的耳根都红了。
陈氏连忙给沈裁缝使眼色,可沈裁缝忙着量体,压根儿看都不看陈氏。
带她量到月婉的前胸,只听得她突然“咦”了一声。
月婉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不是自己身上沾了什么东西:“怎么了,沈裁缝?”
“嗯……没事,没事。少夫人您别急,老奴再量一遍。”
说着,她又拿起软尺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