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松翠院东厢。
方妈妈坐在深紫晚冬花的锦杌子上,一边绣着东西,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身边,正在专心一意绣抹额的崔婉清。
这一不留神,手里的针就戳进了肉里,她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嬷嬷也真是的,绣东西的时候走神,不被戳才怪呢。”崔婉清赶紧将手里的抹额,扔进案几上的绣箩里,用帕子捏着方妈妈的手,皱着眉头埋怨道。
方妈妈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泛了红,“老天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就不能让您过几天舒心日子呢?这才清静了几天?她就又使了招数,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嫁过去啊。”
崔婉清拿开帕子,瞧着不流血了,顺手将帕子倒了个干净的面,给方妈妈拭了泪。
轻声安慰道:“嬷嬷别难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祖母不会眼瞧着不管我的。”
崔婉清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重又坐正,拿起绣了一少半的抹额,开始认真的绣了起来,这布料是天蓝色的闪段,描的是外祖母最喜欢的海棠花。
“嫁去卞家守寡?我可不想,不过要是那边安心来求娶,凭着宫里那位,自己保不齐又要被家族送出去一回,上次送进了火坑,这次送去做**?”崔婉清弯着嘴角笑了笑,暗想不管自己是崔府的五小姐也好,九小姐也罢,这日子还真是一点都清闲不下来呢。
“求人不如靠自己,不知道自己亲手绣的抹额,外祖母会喜欢吗?”崔婉清想到这里,突的扭脸问道:“嬷嬷,您说这抹额上,咱们是镶宝石还是镶珍珠啊?”
方妈妈看了看崔婉清手中,绣了三分之一的花样,沉吟了片刻,“奴婢记得老夫人最爱东珠和绿翡,只不过过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喜好变了没?”
崔婉清翘起嘴角笑了,“这幅天蓝的抹额就镶东珠,另外那条鹅黄织锦缎的,就镶绿翡好了。”
崔婉清才不会相信方妈妈的话,什么多年不见之类的,这样说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多想罢了,想必这两样正是外祖母的心头好。
在每日的忙忙碌碌下,八月初六很快就到了跟前,前一天晚上,崔老夫人特特的留了崔婉清。
不但是赏了两套布料上乘,做工精致的衣裳,一套白玉镶珠的头面,一块白玉雀鸟压裙佩,一个赤金双鸾璎珞项圈,还细细的将礼单上的物件,都说了说,好让孙女儿心里有数。
崔婉清静心的仔细听了,暗自将自家祖母心中的盘算,猜出来个七八分,这怕是要借着明安侯府,保自己无恙了。
虽说和自己打算的,不谋而合,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碍着宫里贵人,竟不能为自己出头撑腰,她这心里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只不过眼下的形势比人强,自己这会也只能是顺势而为了。
“毕竟,老太君也算是为自己打算了,不是么?”崔婉清这样一想,面上神色不知不觉的柔和几分。
“我已经吩咐了舒妈妈,让备了我的马车,你明儿个就坐那辆车去,舒妈妈和你的奶嬷嬷都一起去,你外祖母家,身份尊贵,规矩也大,有了她们俩照应着你,我到底能放心些。”崔老夫人摩挲着崔婉清的头发,轻声叮嘱道。
崔婉清眼中充满了感激,放软身子靠在祖母的身上,“祖母,您放心,明儿个孙女儿必定会谨言慎行,绝然不会跌了您的脸面,您就放心吧。”
崔老夫人感觉到了崔婉清的全然放松,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再不多说,只是下意识的顺着崔婉清的脊背,轻轻的抚摸。
良久才压着声音叹道:“好啦,时候不早了,明儿一天可有你折腾的,早些歇下吧。”
崔婉清这会的举动,并不是刻意所为,她是真的贪恋这份温暖,不管是方妈妈的关心,还是莺巧和郦哥的忠心,她都觉得自己挺稀罕这种感觉。
“兴许是前世里自己太孤单冷清寂寞了,今世里稍微感觉到了这些,便下意识的想要紧紧抓住不放!”崔婉清不舍的站起来,眼含留恋的跟老太君告辞。
“九小姐越来越和您亲近了,你看她那眼神,怕是压根不想走呢。”芙蕖笑着扶崔老夫人起身,和茉莉几个丫鬟伺候她老人家沐浴去。
崔老夫人头一回没搭芙蕖的话,一路沉默,眼角眉梢瞧着都没什么精神,显见心情也不是很好。
芙蕖心中暗暗叹息,“九小姐,你就自求多福吧,婢子能帮的可都尽力了,只是能力有限,老太君又是个顾大局的,您可就别怪婢子了。”
崔婉清自打住到东府,衣裙首饰,可真是添置了不少,只崔大夫人那边的,就已经是数量可观。
再加上老太君赏的,加在一起,真比崔婉清这四五年里做的新衣,还要多些。
今儿个去拜寿,穿的衣裳昨晚上便已然选好了,有方妈妈和曾妈妈帮着掌眼,特特的选了两套即喜庆又不俗的。
此时镜子里的崔婉清,眉眼精致,松雾纱罗的荔枝红襦裙,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系腰,如墨发鬓上,恰到好处的簪着步摇珠花,呡嘴一笑间天真无邪。
在她身边伺候的众人,也不免感叹正经打扮起来的崔婉清,虽然比不过绝色的崔婉云,却也有着平时没有的娇美可人。
“小姐真美,您天生就该打扮得这样漂亮。”郦哥满眼欢喜的赞道。
崔婉清扭脸笑道,“说了不让你早起伺候,偏生是个犟的,就是不肯听话,真得让嬷嬷好好的管管你。”
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