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看着直挺挺的跪在下面的王启年,目光闪动,显然正在考虑应当如何处置这个故人之子。众将佐也都屏住呼吸,看主帅会如何处置此人,一时间帐中陡然静了下来。
“王启年伤士顿兵,有负重托,革除差遣,押赴后营看管,待回师后再做处置!”陶雅宏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帐中,两厢的将佐们兴奋的交换着眼神,总算搬掉这个自进兵以来便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上的石头了,接下来的就应该出兵攻击镇海军援兵,攻取徽州全境了,几个最为心急的已经准备争夺前营督这个抢功的有利位置了。
“自从出兵以来,顿兵城下月余,士卒多病,明日引兵转进绩溪,以待敌军之弊!”陶雅接下来的一句话好像一盆冷水浇在那些将佐的头顶上,却万万没有想到王启年的倒下并不意味着通往战功的大门就向他们敞开了,正要一起开口劝谏,却只见陶雅沉声道:“吾意已决,尔等立刻回去准备,午后便开始拔营!”说罢便起身出帐了,只留下一众将佐面面相觑的呆立帐中。
数日后,绩溪县城旧址,淮南军后营,王启年斜靠在草堆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帐篷顶部,在那里一只蜘蛛正在努力的织网,这个几个时辰前还为营中爆发流疫而烦躁不安的人现在却好似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了,正饶有兴趣的研究着那只昆虫。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被掀开了,陶雅走了进来,回头对尾随的亲信道:“你们就在外面等一会。”
陶雅待厚厚的帐帘落下,将帐篷内外隔开,便转身低声道:“启年,方才我罢去你所有差遣,你可怨恨某家!”
此时王启年已经站起身来,笑道:“方才分明是叔父为末将解围,我谢叔父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恨!”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陶雅满意的笑道,他方才那般作为不过是给众将看的,反正军中差遣随事而设,并非阶官,王启年的父亲就是淮南东南行营都统,回去后什么样的差遣没有?他被贬的原因也是军中发生疫病,这又并非王启年主观行动所能预料避免的,回去军中虞侯也不会给他什么治罪,算来不过是避避风头罢了,陶雅这一手实在是漂亮的很。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对言两句便明了了对方的心意,不由得相视而笑。片刻之后,陶雅轻声道:“我此番用你为先锋,固然有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本事的原因,更是因为你曾经与那吕方打过多次交道,对其知之甚深的原因。此番我退回绩溪,固然有养兵蓄力,不可轻用其锋的缘故,更有故意示弱,想要引得敌军冒进一举破敌,不过看镇海军援兵入徽州以来,就据休宁而静观其变,并不冒进,只怕此计诓不到他。”
王启年叹道:“我本欲围府城而不攻,引敌军援兵来救,再一举破之。这府城守将姓吕名雄,乃是那吕方的心腹,细微时便跟随他,并非寻常部将。援军主将竟然都能熬得住,只怕陶帅这计是不成的。”
正当王启年和陶雅二人正在后营慨叹战事艰辛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顶帐篷下,十几条汉子正围坐在一起,低声的商谈着什么,看他们身上服色,都是淮南军中的中层将佐,个个脸色不满,倒好似在抱怨什么事情一般。
“进一步,退两步,像这般下去,也不知哪一天才能打到杭州去!”
“杭州?秋老四,你还指望能打到杭州?这般下去咱们不被镇海军赶回宁国县就谢天谢地了!”
“按说这陶帅也是先王留下的老将,看他水攻破城,兵法韬略也都数的着的,怎么这仗打得这么憋屈,不就是病死了几个人吗?却退兵了,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般还不如去当沙门吃斋念佛算了!”
这时一人冷声道:“有啥奇怪的,陶帅有私心呗!自然这仗就打得糊里糊涂的。你们想想这次那么多将佐,为啥一定要那王启年当先锋?还不是他老爹是这东南行营都统,这次那姓王的力主围城,结果病死了那么多人,城也没拿下来,陶帅又怎么了他了?去了差遣,回去处置,他父亲就是都统诸军之人,还能怎么处置?”
此人说完,帐中顿时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这时旁边一人疑惑的反驳道:“你这话不对吧,那王启年虽然是都统的儿子,可我们也都是大王府中出来的人,陶帅不会不知道呀!都统再大能大过大王吗?陶帅又岂会偏袒那个王启年,应该是别有原因吧!”
“什么别的原因,你懂什么?那些老将根本就不把大王放在眼里,把着权柄不放,军中多半是他们的故旧子侄。你想想若是咱们立功了,lùn_gōng行赏,不是不得分出些兵权来?这些老家伙又怎么会情愿?所以这仗才打成这般模样。咱们也不是没见过阵仗的小孩子,两军交战多则一两个月,少则十四五天,总得见刀兵吧!哪有这般模样,把着几万大军一动不动,又不是在看堂会,那些老家伙分明是想把这兵权不放,跟咱们大王讨价还价呢!”
“说的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军帐中立刻爆发一阵叫嚷声,几乎将帐篷顶给掀开了。原来那日陶雅发出退兵的命令后,淮南军的将佐们虽然不敢违背命令,但是心中还是充满了不满,尤其是这些原先出自杨渥门下的人,更是明了眼下淮南主弱臣强的局势,视陶雅、王茂章等人为挡在自己立功封侯路上的绊脚石,于是便时常暗中联络聚会。
一名首领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