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怡馆的明妈妈说得越发老道:“我们姨娘翻过了老黄历,说是去年老爷殁的那日正是夫人的生辰。反倒是老爷的生日在三月里。怕是老爷生时夫妻恩爱。老爷独自在泉下寂寞,如今回来要勾了夫人的魂去与他做伴。夫人也病得糊涂。便将错就错,拿了老爷的生辰当自己的过……”几位妈妈听了,暗暗会意递眼色,众说纷纭。却不曾看见走到跟前已听了半晌的顾妈妈。
“咱们这些做人奴才的,统统是靠着主子赏的月钱养家。但凡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又能得到什么益处?还是回房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也不枉咱们同主子缘份一场。可是你们几个嘴大舌长的老婆子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从哪个邪魔外道那儿听来些不三不四的言语来胡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实再是该掌嘴。”
这顾妈妈在陈园的地位稍逊于李妈妈,也是柳氏自娘家带过来的陪嫁,是柳氏极信任的人。园中的丫环仆妇哪个见她不礼让三分。如今各房妈妈议论夫人短长,被她抓个正着,哪里有不惊慌之礼。不由垂了头,战战兢兢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春怡管三姨娘处的明妈妈强自镇定辩白道:“崔姐姐,老婆子们也实在是担心夫人的病才聚在这里一说,肯姐此次饶过我们,以后必不再胡言乱语。”
顾妈妈沉思半晌叹道,“要说我也没空管你们的闲事。只是夫人病着,你们吃柳家的饭,原应该给夫人祈福才是。若不然,你们在柳园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夫人若是不行了,你们的服侍的主子都不知道怎么讨生活呢,可还有闲情管你们的死活?”几位妈妈闻言互看几眼,纷纷道:“崔姐姐说得是,我们现在回去忙各自的事。”然后灰溜溜地分头走了。顾妈妈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觉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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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过午了,陈五可才打着呵欠从中堂走出来。路过东跨院的时候,看见东跨院通往荣喜堂的回廊里,站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悠悠闲闲地倚了栏杆,在那儿调弄鸟笼里一只娇啼婉转的画眉鸟。
五可不觉伫足,美人看鸟儿出了会儿神。忽地扬起长长的水袖,甩了一甩,斜斜地抛了个眼风过来,含笑睨着五可。
“你是六姨娘,只有传说中的六姨娘才会是这种样子,”五可想起了自己病中那段陪自己走过寂寞榻上时光的袅娜音韵,不禁脱口而出。美人闻言,挥着水袖实实的在回廊里走了几个连环步,裙摆舞起来袅娜生姿,如风来去。举手投足犹如舞蹈,煞是美观,五可看得呆了。
那美人对陈五可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抚抚五可吹弹得破的小脸:“好可人的小女娃,就凭你一句‘只有六姨娘才会是这种样子’,六姨娘就已欢喜你了。来,和我进屋,姨娘给你糕吃。”
五可早已对这六姨娘生出浓厚的兴趣,本想进去和六姨娘聊上会儿嫦娥奔月的那段戏文。却远远瞧见二姨娘急急地走回菊隐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