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天王庙的那个夜晚。
四喜看着酣畅打着呼噜不时翻滚的狗剩,摸摸已陷入甜甜梦乡的三丫油亮的发辫,心里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痛苦。
他要报仇,他要给小乙报仇。
无论闯塌天有多少手下,无论闯塌天和衙役们又有什么勾连,这都吓不住他。如果说在现代社会快意恩仇只能是美好的梦想,那么如果到了古代还不能恣意挥洒自己的爱恨,那么穿越又有什么意义?
但三丫和狗剩怎么办?
四喜清楚地知道,没了自己的保护,这两个懵懂的孩子就只能是投入狼群中的羊羔,在充满饥饿的翠绿色眼神中迎来无法逃避的死亡。
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原计划逃出这座坚硬的石城,去南方找到自己的伙伴将他们安置下来。
可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任凭他在这里耀武扬威,肆意凌辱妇孺糟践人命么?!
这个结果实在是四喜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的。
怎么办?
四喜躺在简陋的铺盖上,辗转反侧。
篝火渐渐弱了,懒懒地摇晃着,不时发出烦躁的噼啪声。
一切都渐渐静下来,沉进浓浓的夜色中。
……
“砰!”门被猛地踹开,有人笑着高声道:
“他奶奶的,这地方不错,还挺暖和,就这儿吧。”
四喜猛地弹了起来,一把沙土掩灭了余火,伏身看向门口。
骤然陷入彻底将他们自己的行踪暴露得无比彻底。
约摸有四五个人,皆是高大魁梧身材。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个头目般的壮汉,身形彪悍,眉眼上有一处显目的刀疤。
正是闯塌天!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四喜只觉得心脏猛地狂跳起来,有什么东西像是被困在他的心房里,拼命撕咬。
他来干什么?!
带着这么多人,是无意闯入?还是窥探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抑或,是来送死?
四喜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如果细看,甚至能看到上面无声暴起的青筋。
闯塌天自然听不到四喜的心声,他举着火把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搂着一个纤弱的女子,身后壮汉们满脸嬉笑,被火把的光亮照得忽明忽暗。
“这儿不错啊,做洞房不是正好?娘子,你也算是有福的,儿的日子也能混得暖个囵囤。”闯塌天低头冲那女人淫笑着,胡须横生的下巴狎昵地摩擦着女人的头顶,逼得那女人微微侧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闯塌天并不在意,仍是嘻嘻淫笑,似乎对身边女子的相貌非常满意。只听得背后手下接口道:
“可不是么!以前那房子可不能住了,闹鬼!别说洞房了,要搁我,在里面睡一宿都瘆得慌!”
“啪!”声音清脆。那手下被打得一个趔趄,双手捂住脸颊,可红红的掌印遮掩不住,从手指缝间露了出来。那手下满脸愕然,看着闯塌天,似乎被打懵了。
“艹你娘!老子不是说过了么?谁在敢提那闹鬼的房子,老子的拳头可不是好惹的!就你嘴吣,再说一个试试!”
火光下,闯塌天面目狰狞,眉毛上的刀疤随着皮肉的抽动不时绞扭着,像是一只嚇人的毒蝎。
手下们满面惊惶,纷纷半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一时间,庙堂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火把上的火光四散跳动。
就在这死寂中,堂深处却传来了一声哈欠和抱怨声:“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吵什么呢?”
四喜心里咯噔一响。
坏了!
狗剩和三丫还睡在那里,这是狗剩的声音!
四喜听得见,闯塌天和手下们自然也听得见,多年江湖打拼的经验让他们的反应也颇为迅速,不待闯塌天下令,四个手下一个护住首领,另三个分几路纵身跃上,循声包抄而去。
“哪个?!”
手下们暴喝道,掀开廊柱间垂下的蛛网,火把齐齐伸出,指向仍睡倒在地的三丫和半坐着揉眼睛的狗剩。
半睡半醒的狗剩蒙了,明晃晃的火把火辣辣地杵在眼前,让他根本无法反应,他一把抱住被惊醒的三丫,颤颤巍巍地不敢再说一个字。
闯塌天跟在后面,慢慢踱了过来。他刚踏进这庙堂的大门,就觉得这屋子里暖和地有些奇怪,倒像是生过火一般,只是自己正在兴头上,对这些小事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可如今手下们逮住了这两个小孩子,倒真让他疑窦丛生。
看着两个孩子的装扮,虽然并不像流民乞丐般破烂不堪,但花花绿绿的搭配也绝不会是城里良人家的子女,更何况若是城里住户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睡在家里却半夜野宿荒庙?
可若是乞丐,自己明明下令众丐不得出现在北城,又怎么会有人敢胆违令如此?
况且他们生火、夜宿的位置正卡在堂中深处一角,从进门口处恰恰无法一眼看到,一旁窗户上还挂着棉被遮挡火光,这明明是有意为之——为了不让人发觉庙里有人。要不是这憨娃出声提醒,自己一行人还当真没法第一时间发觉他们。
他们到底是谁?
闯塌天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三丫和狗剩,眼光不由地落在一旁空着的第三个铺盖上,不由地眼角微微抽动,计上心头。
他嘿嘿笑着,放开怀里的女人,走到狗剩身边蹲下,摸了摸狗剩瘦瘦的脸颊,满脸亲切道:“小兄弟,这大晚上的你们不回家,怎么在这睡呢?你爹娘不担心么?”
狗剩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