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宵有月无云,清清冷冷的光华照在剑锋上,流转间溢出杀气,蛇一般地冲李卓玉扑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白景离猛然站起,险些将手中酒杯捏碎。下一刻,李卓玉脚下一个踉跄,险险避开这一击,却也扑倒在玉阶上。他朝耳朵上摸了一把,手上沾了血——耳尖已经被割出一点豁口。
然而他并未脱险,赫尔齐见一击不中,已经紧走两步,再次朝他刺去。
白景离赶紧喊:“快来人,护驾!”
徐阁老捂住胸口跌坐在凳子上,语声打颤:“赫尔齐……你好大的胆子!”
赫尔齐冷冷一笑,动作未停,柔软的剑刃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筋骨,眼看就要刺入李卓玉的心房。就在此时,原本瘫倒在地的李卓玉忽然眼神一凛,翻身躲过。尽管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干脆利落,敏捷精准,不是练家子绝做不到这种境地。
赫尔齐微微一愣,手腕一翻,继续攻击。李卓玉又是两个闪避,最后直接鲤鱼打挺跳起来,非但不再闪躲,反而与他正面相对。先是避开扫来的软剑,然后瞄准赫尔齐的动作,飞起一脚踢在他的手背。
软剑应声落地。
周围的侍卫们纷纷持刀围上去,可是赫尔齐丢了剑以后仍未停下,赤手空拳扑向李卓玉。李卓玉待要把他踢开,无奈赫尔齐也是有真本事的,弯腰避开,转而掐上李卓玉的脖子。李卓玉不甘示弱,也反手扣住赫尔齐的命门。
两个人在梅花树下扭打在一起,不停翻转,赫尔齐时而在上,时而在下,侍卫们唯恐误伤李卓玉,不敢上前帮忙。
底下有臣子犯起嘀咕:“陛下儒得这一身厉害功夫?”
“先不论这个,陛下和那贼人打得难解难分,这可如何是好?他草原汉子耐力持久,陛下会吃亏的。”
“总要想办法把他们拆解开,才能拿下那贼人。”
“我去给陛下帮忙!”大将军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却忽然有一个修长身影挡在他面前,冲他摇头。
大将军愣了:“虞大人这是何意?”
“何须劳烦大将军出手。”
此时,白景离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他对着侍卫们一声令下:“不必顾忌,即刻将这贼人乱刀砍死!”
大将军大吃一惊:“虞初你疯了?那是陛下!”
徐阁老也上前揪住白景离:“虞大人使不得,弑君之罪你担得起?”
群臣也纷纷开口阻拦,有三两个清流已经开始大声呵斥白景离狼子野心。
白景离脸上却波澜不惊,对那些侍卫说:“我的话,你们不听是么?”
侍卫们赶紧跪在地上,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李卓玉和赫尔齐缠斗了半天,身上脸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在增多,赫尔齐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人以命相搏,拳拳到肉,谁都不敢放松。渐渐的,赫尔齐力气不如最初,李卓玉终于将他的手臂扒下些许,张口就咬。赫尔齐吃痛撒开手,李卓玉揪住机会推开他,抢先一步捡起一旁掉落的软剑,抵在赫尔齐的脖子上。
局势一定,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却听见李卓玉对白景离说:“大人,此人已被奴才拿下,请您吩咐。”
这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大将军更是不可置信:“陛下,您在说什么?”
躺在地上的赫尔齐更是下巴都要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景离微微一笑,对着高台上的屏风躬身:“恭迎陛下。”
下一刻,屏风后面的烛火亮起来,上面绘制的江河社稷图间,显出一道颀长身影。一身明黄色的李卓玉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对白景离颔首:“今次多亏义父,否则朕如何识破赫尔齐的诡计?”
白景离说:“微臣不敢居功,这都是陛下吉人天相。”
李卓玉冲他勾了下嘴角,随即吩咐侍卫:“还不速将此人拿下。”
挟制着赫尔齐的那个“李卓玉”,将赫尔齐一把拎起来,扔给侍卫们,侍卫们赶紧团团围住,绳子锁链一起上,将人五花大绑。“李卓玉”则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张薄薄的皮子来,露出里面年轻又陌生的脸。
看到这里,徐阁老总算明白了,连忙跪在地上叩拜:“陛下和虞大人联手这一出请君入瓮,真是妙极!陛下英明!”
这么一点破,谁都清楚了。大将军也赶紧跪地:“陛下英明。”
群臣纷纷跟着拜,赞誉之词此起彼伏。
赫尔齐怒目圆睁:“虞初,你背信弃义!会遭报应的!”
“我和你一个无名小卒,有何信义可言?”白景离淡淡道,“纵然你主子赫尔齐亲自前来,我对陛下和大魏的忠诚也无可撼动。”
“你……你卑鄙!”
白景离嗤笑:“这一招是你们首创,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如何卑鄙?”
此言一出,又让臣子们疑惑不已,只见方才假扮李卓玉的年轻人走上前,在赫尔齐的脸上也撕下一张皮。里面顿时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李卓玉说:“你假扮赫尔齐前来行刺,意图使我大魏沦为你族的信马由缰之地。可惜,赫尔齐低估了我义父,更低估了我大魏男儿的气节。”
此人咬牙切齿地看了白景离片刻,忽然笑了:“这和赫尔齐有什么关系?”
白景离眼睛微眯:“你说什么?”
“大魏将亡,李氏昏庸,假扮赫尔齐只是一个手段。”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