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个小同志这脸色红成这样,不会是在发烧吧!”红脸膛笑着说。
袁雨潇觉得脖子实在有些支不住沉沉的脑袋一般,使劲挺了挺颈椎,也勉力笑着说,“可能晚上受了点凉……”心里说,你老人家脸红成那样,不知是不是也在发烧。
“他是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身体不太舒服。”金道通抢过话头说。
“大城市的小青年,身体是娇贵些。你要不要休息一两天啊?”矮胖子笑着说,袁雨潇这才听出他很浓的乡土口音,“不用,我没事!”袁雨潇站起来,觉得头还是昏得厉害,而且看周遭的所有的东西似乎颜色都有些发黄,仿佛眼前蒙了一片黄色的毛玻璃。
“那好,我先带你们去吃米粉,我们那里有个店子的米粉记好七哩!再买两根油条泡在粉汤里,记好七哩!”
袁雨潇一听他反复把“最好吃啦”说成“记好七哩”,有些想笑,意识到他这是一种殷勤,他那种近乎炫耀的表情,已经说明这是一种很高规格的接待,所以努力憋住了笑。
这个红脸膛矮胖子姓朱,应山税务所的,带他俩坐了几站路的车,又走了一段不算近的路,他们终于吃到那个“记好七哩”的米粉和泡在粉汤里的油条。正吃着,一个精瘦黝黑的高个子进了店来,四十多岁,敞着衬衣,挽着裤脚,如一个刚从田里上来的老农。
“这是我们的刘所长!”红脸膛忙介绍说。
“刘所长好!”金道通欠欠身体,刘所长忙按住了他,“吃吃吃!不要起来!”金道通好像也未必定要起来,就势坐下去,还是伸出手来与刘所长握了一握。袁雨潇位置略远,便与刘所长互相招招手,刘所长坐下来,一条腿支在板凳上,越发是一个十足的老农。
“刘所长吃什么?”红脸膛起身问道,刘所长摆摆手说吃过了,就掏出烟来。
“今天谢谢朱师傅带路啊,不然我们很难找到你们的。”金道通说。
“应该的应该的!”刘所长与红脸膛几乎同时说道。
“你们这边税务机关好难得找,做生意的几乎都不晓得税务局在哪里,好奇怪!”金道通说。
刘所长不知他的话意,微笑着吸烟,不接茬,红脸膛快人快语地说,“这也不奇怪啊,我们只这么多人,做生意的那么多人……”
刘所长轻咳了一声,红脸膛还算识趣,赶紧闭了嘴。
即使袁雨潇头在昏沉之中,也感觉金道通是开始奔着主题去了,准备一大半夜的台词还真不是白干的。只是那个刘所长见机很快,且看金道通如何玩下去。
“我们那里的生意人估计百分之九十九都晓得税务局在哪里,包括外地的流动商贩,我们那里的管理密度非常大……”
袁雨潇一听金道通扯到自己那边去了,心想这节奏掌握得不错,从写作章法上说,这叫做“宕开一笔”。
“我们每条街都有一个税务所,每个税务所都配有一台边三轮摩托车,我们天天开着在外面巡查……”
袁雨潇差点没把口里含着的一口米粉全喷出来,偷眼一看刘所长,他还是那样纹丝不动地坐着,脸上还是那种纹丝不动的笑容,就像是一个现成雕好的笑模子扣在那里,只是指间一段烟灰轻轻抖落下来。
袁雨潇心里哀叹一下,我的金祖宗,抢个上风头真有那么重要?就不怕站立不住摔下来啊!
他的肚子,竟又绞痛起来,忙放下碗,说声对不起,金道通便说,袁组长肚子有些不适。袁雨潇一听他把自己称为“组长”,盯他一眼,又料他必有深意,也不好回驳,红脸膛一听他肚子不适,赶紧搀他,说带他去厕所。袁雨潇倒不好拒绝,只能随着红脸膛走。他现在感谢这突然袭来的腹痛,可以帮他避开这尴尬的场面了。
这一蹲就半天不能起身,他知道金道通性急,本想快一些,殊不知这种事完全由不得自己,直蹲到两眼满天繁星,才颤颤地扶了墙出来。
出来后,只看到刘所长坐在那里,依然是腿搁在板凳上悠然地吸烟,金道通和红脸膛朱师傅不见了。
“他们已经去查发票了,”刘所长把腿从板凳上放下来,笑容可掬,“小金同志说你从昨天起就病,他们去的地方又有些距离,关键是路不好走,怕你累着,你就在这里歇着,反正他会把情况详细向你汇报的……想必,你对小金同志做事还是很放心的吧!”
袁雨潇想,听这口气,刘所长难道真的相信金道通讲的,把我当“组长”了?
他也无法辩解,浑身发软,精神状况又有些糟,只得笑一笑,听天由命地坐下来,“当然放心,金道通经验很丰富,干劲又足!”他由衷地夸搭档两句。
“小金同志工作热情是没得说,但是说话啊,有些吹牛皮哟!”刘所长笑着说。
袁雨潇忽然意识到金道通把一个“组长”的位置送给他,可不是要坐着享清福的,多少得起点折冲樽俎的作用,他笑一笑,说:“我们都很年轻,工作上冲劲有余,谨慎可能不足,刘所长是老革命,请多多支持和指导!”
“哪里哪里!”刘所长把搁着的腿放下来,坐直身子,“袁组长是少年老成哪!”
“不敢!不敢!刘所长太抬举了!你就叫我小袁吧,你是前辈,这样自然些!”表达谦逊方面,袁雨潇算得是随口就能来,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他连文言文的表敬表谦的副词助词都是一肚子的。
“行行!”刘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