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对方被催眠后，倪医生开始提问。/p
“你第一次见到小轿车是在什么时候？”/p
男人的眉头皱了几下，似乎是在努力发动所有的神经，试图在繁杂的记忆中找到那个对应的时间和地点。/p
大约静默了一分钟，他才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p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民国十二年。”/p
这话一出来，倪医生马上就愣住了！/p
算一下，民国十二年就是1923年，眼前的汉子也就三十五六，大概是1930年左右生人。/p
所以，1923年时他应该还没有出生！/p
他是真的被催眠了？/p
还是在故意胡数八道。/p
倪医生观察着他微闭着的眼睑和放松的身体，催眠似乎并没有出现意外，他应该是进入状态了。/p
也许，他是真的记错了。/p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很快又接着说道：/p
“我记得，那年夏天紫禁城城里起了大火，把半个天都烧红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p
后来，我听人说，皇城里的建福宫都烧没了，一直到意大利使馆派人，才把火扑灭。/p
那事儿过去不久，宫里就开始往外赶公公，好像说是那把火是宫里的人放的，皇上怕再出事，就把公公们都放出来了。/p
当时，我认识一个姓周的公公。/p
当年三月，他找我订制了几件宫里贵人穿的袍子，原来说好的计划是六月底过来取，可一直没来。/p
到七月里，有一天，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店门口儿。/p
车上的油漆铮明瓦亮，能当镜子照，车玻璃拉着绸布的帘子，一看就是有钱人。/p
不少人都围着这辆车看。/p
我怎么都没想到，车门一开，上面下来的人正是周公公。/p
原来，我以为他也是被宫里发配出来，肯定是落魄了，可现在一看，这人不但没变化，还发达了。/p
不过，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他的辫子已经去了，也没穿公公的衣服，是一身马褂，还挂着怀表，看起来真是发财了。/p
他来到店里，问我之前订做的衣服做好了没。/p
我赶紧从后面把早就做得的衣裳拿出来，请他检查。/p
这几件衣服可都用的宫里积攒的老料子，那缎子厚实啊，夏天摸起来都冰手，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p
他仔细看着，摩挲着上面的那些吉祥字和瑞兽，嘴里说道：/p
洋人就喜欢这个，这可是贵人们才能穿的，普通小百姓，想都别想。/p
随后，他放下十五块大洋，说以后再找到好料子，还会送过来，都要做成贵人们穿的样式。/p
我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儿。/p
这位周公公肯定是和洋人做生意了，这几身衣裳八成也是卖给洋人了。/p
那时候，宫里和八旗都落魄了，不少人都拿着家里积攒的金银、玉器、好衣服、古董卖给洋人。/p
这些洋人实际上就是些古董贩子，他们收了再倒卖出去，都能发大财。/p
这周公公要是能搭上这条线，我手艺还不错，宫里、王爷、贝乐、将军府邸都做过活，手艺还算不错。/p
我估摸着，周公公如果买卖做大了，我肯定能跟着沾光。/p
可惜，从那以后，周公公再也没有来过。”/p
自己只问了一句，对方却是说了一大堆，而且听起来有鼻子有眼，根本不像是编出来的。/p
倪医生也听父母说起过，当年的建福宫大火绝对是震惊社会的大事，大火烧了很久才被扑灭，据说很多皇宫里积攒了几百年的宝贝都被付之一炬。/p
这汉子说起此事，感同身受，绝对不像是听来的。/p
而且，他一直在说一个店铺，好像是买衣裳的，听意思是他自己的店，似乎是既订做，也出售。/p
特别是他自己做主，收了太监给宫里订做的衣服，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估计，怎么也得是，店老板或者掌柜。/p
她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面颊丰腴，穿着体面的商人形象，却根本无法和眼前的山里汉子无法产生关联。/p
为什么会这样呢？/p
只有一种可能，被催眠的人应该和这个汉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p
抓住了这一点，她试探着问道：/p
“你的店在什么地方？”/p
这次对方面上露出一丝回味与无奈：/p
“铺子的位置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好处是离前门不远，那边儿不但有些贵人，还有不少窑子，那些烟花女子倒是好主顾。/p
要说差，主要是靠近刑场，那边经常杀人，经常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p
他这么一说，倪医生倒是马上反应过来，这说明他的店铺应该在菜市口一带，偌大的京城，城里的刑场只有这一处。/p
听说，明清两朝在这里被杀掉的人非常多，有贪官污吏、江洋大盗等作奸犯科之辈。/p
当然，为奸人所害，身陷囹圄、惨遭杀害的仁人志士也不少。/p
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去过那么一两次，刑场已经找不到痕迹，不少平民百姓在这里搭建一些低矮的棚屋院落。/p
这个人说起刑场来，似乎一直亲见一样，这说明，他应该比预想的更老一些。/p
倪医生正在愣神的时候，对面的汉子却悄悄睁开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看向面容姣好的女医生。/p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稚嫩的叫喊声：/p
“妈，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