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听了这话,沉吟半晌,道:“朕不想瞒着中堂,虽然朕当初跟中堂说的是选这些少年组建布库队是为了陪着朕折腾,但实际上朕确实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朕在南苑让他们跟鳌拜比试,也是为了看看鳌拜的本事,看看他们与鳌拜相差多少,然后让他们勤加练习,找到鳌拜武功中的破绽,将来朕要生擒鳌拜之时,他们会派上用场的。”
玄烨顿了顿,又道,“而且,朕若真想揽权,也必须要培养出自己的心腹亲信,这些都是各个勋贵人家的子弟,朕这样做,也算是给他们一条出头的路,能不能出头人地光宗耀祖,为自己赚圈名,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皇上果然是思虑得当啊,已想得如此长远了,”
索尼听了玄烨的话,尤为感慨,“那老臣也就可以放心了!老臣去后,家中还有六子,老臣想着,除了老大噶布喇和老三索额图,其余几个皆不是入仕的性子,老臣也不想为他们求个荫封差事,只想让他们带着妻儿安分过日子就好,不为官就不会犯大错,至于噶布喇和索额图,他两个在宫里当差,都是三等侍卫,皇上也能瞧出二人的性子,等个几年皇上亲政了,倒是可以派差事给他们,只是老臣瓜田李下,就不多言了,老臣相信皇上会做出妥善安置的。”
索尼原本想说自己死后,唯有索额图一人能够接任他,但他方才一眼瞧见了珠锦,心里便打了个突突,皇上如今很宠他的嫡长孙女,若是他这样说,又置噶布喇于何地呢?他是因为索额图的才能而在皇上面前推举他,可外人不会这样说,外人会以为他是放弃了嫡子打压了嫡子,反而在皇上面前抬高庶子,若噶布喇将来的地位不及索额图,众人又将如何看待锦儿呢?
他一旦去了,赫舍里一族就再无显赫之人,若是锦儿的阿玛还不如索额图,锦儿在宫中只怕也难以立足。
索尼想到了这个,又觉得自己思虑欠妥,而且他又觉得噶布喇虽然比不上索额图伶俐,却也是忠厚老实,何况他所生的两个儿子就要比索额图的儿子强些,如今噶布喇的两个儿子就在皇上所组建的布库队里,将来若是成功除了鳌拜,这两个嫡孙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到底如何,他又怎么能给皇上正确的建议呢?
何况,皇上渐渐大了,将来亲政之后,他必然有他自个儿的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替皇上筹划了这么许多,自家的事情他又身在局中,也生怕自己身在局中见事不清明,不如就将这个难题丢给皇上,让他自去解决就是了,自己多少也心静些。
“中堂放心,这件事情,朕也自有主张,中堂只管宽心养病,不必为此操心了。”
玄烨见索尼说了这许多的话,精神已是支撑不住了,何况现在夜已深沉,索尼也该休息了,他便不再多言,又见珠锦在一旁等了许久还未曾与索尼说说体己话,便微微笑道,“阿锦,你在这里与中堂说几句话罢,朕出去等你。”
玄烨一走,珠锦便坐到了床沿上,她见索尼咳嗽得厉害,便替索尼到了热水来,亲自喂索尼喝下,又为他亲抚脊背顺气,索尼歇了一会儿,才望着珠锦慈爱笑道:“锦儿,玛法看皇上的样子,他对你很好啊,果然传言不虚,皇上他是很宠你的,玛法实话与你说,原本这传言我是不信的,我总想着大概因为你是我的孙女儿,皇上才多看重了你几分,却不想今日得见皇上待你的样子,才知原是我想错了,皇上是真心对你好的,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孙女儿,可见锦儿你是用了心思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玛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珠锦眼中含泪,眼眶红红的,做了两辈子赫舍里,索尼都是真心疼爱她的,她虽能重生,却依旧无力扭转生死之事,对于索尼的死她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即便知道索尼的死期,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里,她便心疼得很。
“锦儿,我是没有想到皇上会带你回来的,今儿是你的生辰,玛法还以为见不到你呢,没想到皇上还肯带你回来,能见你一面,对玛法来说,这已是极好极好的了……”
祖孙两个数月未见,自然有满腔的话要说,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索尼问了许多珠锦宫里的事儿,珠锦把能说的都说了,又见夜深索尼实在精神不济,便不肯再说话,立逼着索尼睡了,她怕再耽搁下去会使得索尼的病情加重。
屋中没有人服侍,珠锦自个儿披了大氅出来,见门口立着索尼的贴身侍女,便让二人进去了,她站在门外,一抬眼,却见玄烨就立在门廊之下,正与噶布喇立在一处说话,雪并未停下,雪花飞舞间,她看着玄烨的身影,心中莫名一动,有种似熔浆般滚烫的暖意划过心房。
——其实,索尼有一点说的没有错,玄烨是对她挺好的,若要说宠,也其实是挺宠的。
可是,他是永远不可能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珠锦太清楚了,不仅仅是现在,还有将来,玄烨都将会拥有更多的女人,那是她不能阻止的,也是她没想过要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