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正宗土生土长的北京大老爷们,侃起大山来那叫一个厉害。若不是知道这货的底细,没准就要被忽悠了。
简宁嘴角微微上扬着,身子微微前倾,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认真倾听的模样,这让正德感觉很过瘾,没半晌便就消耗了肚子里的虾仁馄饨,索性也是不走了,留在简家吃晚饭。
“豇豆烧茄子,这就是你家乡的名菜?”
正德实在想不通,这茄子怎么还能这样吃?跟豇豆搭一起?
简宁点点头,“我们那儿茄子都这样做,这是我改良过的,加了点肉沫,感觉更下饭一些。”
正德吃了一口,点点头,“的确美味。”
扫了一眼桌面,他便是嚎叫,“简云舒,朕不是赐了好多东西给你么?你家这餐桌上怎么连肉都没?”
本来朱厚照留在这儿吃饭肯定要好好整治一顿的,不过简宁却暗示张妈照常处理,加两小荤与蔬菜即可。
她这般做自有深意,再加之她本就饮食清淡,过了最初饥饿的那段日子,饮食口味又恢复到上辈子差不多了。吃货的精髓在于吃得精妙而非大鱼大肉。
“陛下,这不都是肉么?”
简宁指了指桌上的菜,“这豇豆茄子里有肉沫,这道蒸蛋里也有肉沫,还有这茭白豆子炒河虾以及这道红烧鱼,可都是荤菜呢。”
“你平日就吃这个?”
朱厚照瞪大眼,“难怪瘦得跟鹌鹑似的,这怎么能算肉呢?烩羊肉,红烧猪蹄,酱大排这才能算肉。”
“唉。”
简宁叹息,“陛下可知民女已是比一般地主家都吃得好了?民女的家乡也算富庶之地,更是产大米之地,可就是这般,好多人家都吃不上精米,一般地主可能也就一天吃一顿精米,平日都是糙米为主,更别提菜中有肉了。”
她指了指张妈几个,“他们在民女家乡已算日子不错,在城里出路多些,可就是如此也不可能顿顿吃大米饭,吃肉这事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得吃,平日做菜水煮了便是,哪舍得用油?今日陛下来,民女还特意在这几道菜里滴了几滴芝麻水(芝麻油),平日都是舍不得吃的。”
朱厚照听了表情不由沉重。
“一般地主家都不能顿顿吃白米饭么?”
简宁用力点头。
“江南如此富庶百姓都过得尚且如此,那偏远之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几日赢了朝臣的兴奋一扫而空。
是啊,他这次赢了他们又如何呢?这天下终究是他的天下,百姓日子不好过就是君父的错,他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都是朕没用。”
他放下筷子,索然无味,“朕四岁开蒙,十岁读经史子集,历史上的事也听了不少,这历朝历代,哪个君上让百姓日子不好过了,他们就要造反。唉,这哪里是百姓的错?都是君王的错。人都要饿死了,还怎么忠君呢?”
想起前不久的造反,他忽然心里惶恐。这个被保护得太好的皇太子在他还没准好的时候就成了天下共主,他根本就还没准备好成为一个国家的领袖,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
醉生梦死,叛逆霸道,不过是在麻痹自己罢了。前不久,农民的起义给了他狠狠一锤子,他惶恐地发现,自己可能会遗臭万年,成为史书上的那些反面教材,被后人时不时地拿出来批评。
惶恐,惊惧,这些日子他都被这样的情绪围绕着,可他却不知该在处理。开海,收商税,重新丈量土地的好处显而易见,这些都是他看史书得来的,可一个祖制就活活把他压死了,他根本不是那些朝臣的对手,即使是支持的人也是劝他不要搞破坏,所以他心里有怨,干脆就自暴自弃了。
“陛下不是已经在行动了么?”
简宁道:“若是陛下成了,内库有了钱就等于国库有了钱,这天下的人都是盼望吃上白米饭的,到时又有谁能阻止陛下进取?”
“嗯?”
朱厚照愣了下道:“我是想过以此要挟朝臣,可也有些怀疑,他们真得会吃这套么?”
“这天下是陛下的也是万民的,万民支持陛下,不管他是什么都将被万民粉碎。”
简宁的表情淡淡的,可说出的话却是令正德感到了无穷的力量。
“陛下只要让万民过上好日子,陛下的话才是真正的天命之言!”
简宁注视着朱厚照,一句句道:“民女打个比方,陛下拿十万出来做海贸,内廷制造暂且不提,且说造船需要什么?需要木材,人力,各种原料吧?这些东西哪一样不促进生产?”
“生产?”
“是!这世上的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我们的先祖钻木取火,采麻编制,这些都可理解为生产。陛下细想,是不是正因为了这些技术的改进,我们的生活才一步步变好?不然与野人也什么区别?关于生产,民女以后再跟您细说,现在民女要跟您说的是您这十万两银子会发挥多大的作用,让百姓受益多少。”
正德惊讶,“不是朕做生意么?百姓能有什么受益?最多受灾时,朕将钱拨下去。”
简宁抿了一小口酒,思忖了片刻道:“那是直接受益,还有种间接受益。民女打个比方,就民女所知造船所用木材都需特殊处理,其中牵扯到许多行业,比如防水所用的漆。为了得到这个,就必须有人去采割,如此一来,采割人就有了收入。采割人将东西卖给收货人,收货人再倒水出去,收货人又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