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某仓库里。
顾安琪静坐在长木椅上,一动不动的。她的眼珠子黑沉沉的,如同那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仓库外面晴空万里的,而这室内却昏暗阴凉。
阳光淡淡地投射在瓦片上,光线折射到仓库内,给这阴凉的仓库添了一丁点暖意。
“尸体t会处理好的。”徐司白走到顾安琪的身旁给她递了一杯温水,温润的嗓音在这偌大的仓库内响起,“不用担心,警察不会发现尸体的。”
“徐先生……”顾安琪接过水杯,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瞳里掠过一丝困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徐司白薄唇微勾,嘴角扯出一抹好看而温和的弧度。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替她杀个人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微弱的光线从屋顶投射下来,他定定地站在阳光下,影子被拉长映在地面。
“你……”顾安琪凝视着他。他好像对比在江城时有些不一样了。
这样一个眉目清俊,气若幽兰的男子,杀人对他来说仿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变了,变得比在江城时更加沉稳了,也变得更加地让人看不透了……
“你已经察觉到了,不是吗?”徐司白凝望着她,眼里的柔情让顾安琪无法忽视。
顾安琪微怔。
徐司白温雅儒秀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与正常人的不同。”
顾安琪的身子微微一僵,她确实是察觉到了徐司白的不同,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共鸣感。
“你和谢陆是什么关系?”顾安琪问道。
徐司白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笑,说道:“我们是伙伴。”
这时,仓库的门被推开了。
谢陆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望着那一站一坐的男女,他冷漠的面容上竟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异样的柔和。
“是伙伴!也是信仰!”谢陆轻轻地说着,那话语里的真挚却坚定如磐石。
谢陆是杀手,顾安琪是知道的。
她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谢陆时的那个场景。
当时的谢陆抑郁症发作,顾安琪看着他疯了似的冲出马路,企图想要自杀。
许是出于同为精神病态的缘故,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正常。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可她对他竟生起了一丝怜悯之意。
她不想看到他就这样颓废地放弃自我,于是,她把他捡回家里去了。
那段时间,恰逢顾父顾母回乡下参加老友儿子的婚礼,而顾然也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住在公司分配的公寓里。
碰巧又是暑假,自然而然的,家里就只剩下顾安琪一人了。
那时候的谢陆,情况十分的糟糕,除了一开始醒过来,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惊讶和复杂,之后的日子里,他都沉默寡言的。
表面上,他看起来十分的平静,可顾安琪知道他失眠的状态很严重,他时常睡不着,只能睁着眼一直到天亮。然后好不容易睡了一小会,又会在固定的一个时刻醒来,每天如此。
顾安琪想也许是他杀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那些积淀在他心上的灰尘,越来越厚,厚得拨不开,导致了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他已经找不到存在这是世界的意义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存在感。
也许,他快承受不住了!
从那时候开始,顾安琪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她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做自己的事,绘画、看书、听音乐,喝茶。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有着那种潜移默化催眠人的能力。她的行为,她的微笑,她的一举一动,明明都是无意识的,可偏偏给人带来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有时候,哪怕记忆失去了,可是那些曾经存在过的本能,却从不会消失。而且这些本能会在她的潜意识认为她用得上时,这种本能就会无意识的时候展现出来。
所以,顾安琪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谢陆,虽然他一直沉默不语,可是,时间一长,顾安琪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
听着顾安琪播放的古典音乐,他竟然开始可以入睡了,有时候,他会盯着顾安琪作画,看着看着,他好像能在那些画里看出什么,可偏偏他又捉摸不透。
慢慢的,时间一长,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选择了不告而别,仅仅留下了一张便条。
“我要走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她想……
她与谢陆,也许也能称得上是伙伴吧。他们的再次相遇,已是一年后的事了。
那一年顾然死了,她在调查顾然死因的时候,无意中与他相遇了。就这样,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共同的目标。
复仇!——
“都处理好了?”徐司白侧过脸,看向门口的谢陆。
徐司白的声音将顾安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同样地朝着门外那个方向望去。
“嗯。”谢陆点了点头。
半响后,顾安琪开口,“我要回去了。”
徐司白唇角的笑意渐渐变淡了,眼里划过一丝失落,“不留下吃饭吗?”
顾安琪的眼睑微微下垂,徐司白看不清她神情,只能听到她用柔和的嗓音,淡淡的说着那让他心碎的话,“抱歉,韩沉准备下班了。我不在家的话,他会担心的。”
空气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徐司白指尖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