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臣者,为君父分忧是本分,张辅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难为皇帝,便恭声道:“赵王也算一片诚孝、情有可原。何况他在案子还没查明前,就已经主动向皇上交代,可见赵王也并未打算瞒着皇帝,当然他必须因为做出的事情受到惩罚。不过既然皇上已经重重罚过他了,这案子也就可以了结了。”
“可是祖宗那里如何交代?”见张辅如此给台阶下,朱棣心下一喜,面上依然忧虑道。
“至于此事,王镇抚仔细查看过,浇水过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树坑的设计有问题,没有排水孔,所以树坑容易积水。”张辅道:“所以当下应该重修孝陵殿前的树坑,然后移栽上新的银杏树,再让赵王去跟太祖忏悔一下,相信太祖皇帝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孙儿的。”
“说得好。”朱棣听得心下舒爽,知道张辅给自己安排了台阶下,心说还是英国公深体朕心啊!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又觉着不妥,忙咳嗽两声道:“为君难,为父难,为君父者更是难上加难。若是只顾着国法朝纲,就亏欠了父子亲情。若是只顾着父子亲情,就又难免冒犯朝纲。”皇帝说着真伤神叹气道:“偏生朕这几个儿子又不省心,老大身子孱弱、性格更懦弱,朕看到他那个熊样就来气。老二最像朕,当年在战场上,又数度救驾,劳苦功高。当年朕那些话,确实发自肺腑……只是,唉,你也知道,人到了那个位子上,想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是。”张辅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些文官整天说,父子君臣,首重伦常,什么是伦常?嫡长!”朱棣皱眉道:“这话朕不爱听,朕就不是嫡长,但朕又不能不听,总不能让我的儿孙再学我起兵靖难吧?”说着黯然伤神道:“所以虽然心里极不情愿,我还是立了老大为太子。这样一来,朕对汉王是满心的负疚,怎能再逼他就藩,父子再不相见呢?”
皇帝今天是披肝沥胆,坦诚相对了,张辅却听得冷汗淋淋,他宁肯不享受皇帝这份坦诚,万一皇帝哪天自觉失言,岂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不过此刻,他也只能柔声安慰皇帝道:“做父亲的爱护儿子,做儿子的也得体谅父亲,何况皇上不仅是父亲,也还是君上,有些事情并不能一味遵循亲情,还得顾及朝纲,臣想几位殿下都是纯孝的,心里都明白这一点。”
虽然张辅等于什么都没说,皇帝听得还是很受用,点头道:“但愿吧,但愿几个逆子能像你一样明事理,朕也就别无所求了。”说着站起身来,叹气道:“朕命苦啊,人家都是一个儿子、几个儿子,可朕身为君父,大明朝所有人都是朕的儿子,朕这个父亲,实在是难以周全!”
“皇上仁德,乃天下人之福!”张辅忙起身恭声道。
“你不要也学他们拍马屁。”朱棣发表完了感慨,感觉心里这关能过去了,心情自然好多了,笑道:“就按照你们商量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