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常侍和刘宏独自狂欢着,殿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众人回首一看,原是尚书卢植。卢植是个瘦小枯干的老人,须发花白,但身杆却挺得很直,面容肃毅。他咳了两声,就像是对陷入狂喜的十常侍和刘宏的当头棒喝。
见是天下大儒从席位上缓缓起身,刘宏和十常侍都即刻闭上了嘴,崇德殿中立即又恢复一片沉寂。朝堂之上,谁也不敢惹怒卢植;就算是曾经陷害过卢植的十常侍、用囚车将之押回京城的刘宏,也不得不为平息天下愤慨而立即放了他,并加封他为尚书。在尚书令一职空缺已久的当下,就是他执掌尚书台,与录尚书事的何进一同秉政。
卢植抬头觑了张让一眼,看得张让缩了下身子。其余黄门的脸上上一刻还是媚笑,这一刻立即如丧考妣。
这一刻的卢植,众人是景仰的。站在何进身边、崇德殿正中的卢植,仿佛自带光环,看得众人的眼神都是眯着双眼的。
卢植坦然双手合起一拜,道:“陛下,臣听闻古来贤君皆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昔日华元忽视羊斟,故有楚俘之祸;李广死未封侯,故而孝武见昏。如今有马腾马超为汉室击破韩遂,不可不议其功。”
一听这话,何进的脸上颇有些怒色,嘴唇都颤了两颤;群臣也立即交头接耳起来。
刘宏点了点头,说:“卢卿所言甚是。众卿以为,这马腾马超应该如何封赏啊?”
还没等大臣们出来提建议,中常侍张让倒是第一个凑过来,说:“陛下,奴看马超军功如此盛大,宜封为将军、亭侯为好!”
“对啊!对啊!奴也是这么想的!”赵忠以及其他中常侍纷纷附和道。
何进一听,胡子差点没被气歪,踏出一步朗声道:“不可!”
刘宏还没来得及答应,只听得何进这一声吼,立即看向何进。刘宏说:“何卿,既然是你呈报这锦马超父子剿贼有功,为何又阻止他拜将封侯呢?”
何进一拜,说:“陛下,马腾不过一军司马,却在陈仓私自募兵至两万;马超不过一弱冠小儿,却提领部曲数万。父子二人甚至招降纳叛,马腾收六郡良家子为己用,马超更收叛军部曲。此正是包藏祸心,暗怀反意。若朝廷果予之封赏,臣恐怕锦马超彻底击败韩遂之后,他将割据西凉,重复韩遂所为,届时朝廷就要面对更为棘手的马氏父子!”
刘宏一听这话,颇有些惊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就又听何进说道:“故而臣反对封赏之,陛下应该下诏,命令马腾马超交付兵权回朝廷,另遣忠义臣子掌其军!”
刘宏有些犹豫,群臣也都没出来。
张让冷笑一声,说:“哼!何公,陛下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就是!更何况夺了马氏的兵权,谁去带兵剿灭韩遂叛贼?是何公你吗?”赵忠在一旁也讽刺道。
“尔等……!”何进怒视张让和赵忠两人,目眦欲裂,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公九卿并群臣见何进如此,多有不忿。侍御史郑泰出,厉声喊道:“马氏父子拥兵自重,无视朝廷法度私自募兵、招降,此乃不折不扣的叛逆。两位中常侍是要包庇叛逆吗!”
刘宏有些受惊吓,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张让、赵忠,见到两人已经面有怒色。
司隶校尉袁绍也腾地而起,一手紧握剑首,一手指着张让,怒道:“中常侍张让、赵忠为马超伸张,其心不轨!臣请加罪之!”
虎贲中郎将袁术也站到何进身边,喊道:“臣附议!”
之后,众多朝臣也纷纷叫着“附议”而站到何进身后,三公之中的曹嵩却是冷眼旁观,没有站过去。同样没有附议的三公还有司徒袁逢,他历来谨慎,只是担忧地看着他的两个子侄。
顿时,朝堂上的气氛就是一紧,谁都能看得出十常侍和以大将军为首的朝臣们之间迸发着火花,双方都恨不得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刘宏看朝堂分裂的双方如此,竟然有些慌乱,左顾右盼的,十分焦急。
何进回首看了看身后乌泱泱的同党们,对势孤力穷的十常侍面露得意之色。
张让、赵忠等人见朝臣们都同仇敌忾,气焰嚣张,慌了神。虽然他们的势力滔天,但还远远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比他们权势更大的中常侍王甫,曾经挟持着刘宏发动宫变,杀死太傅陈蕃和大将军窦武,权势可谓只手遮天了;可最后还是叫杨彪(在京兆尹任内)和阳球(在司隶校尉任内)给杀了,说杀就杀。所以袁绍扬言要加罪,张让等人不可不怕。
但张让等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张让和赵忠赶紧膝盖一软,给刘宏跪下狠狠地叩头,扯着脖子大哭道:“陛下,大臣们要杀奴,您可得救奴啊!”
刘宏立即心疼不已,赶紧伸手去扶张让,口中说着:“哎呀呀,这是怎么了,让父赶快起来啊!”
张让却是个演技派,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还道:“陛下不救奴,奴就不起来!”
刘宏皱眉道:“让父快起来!有朕在此,看谁敢动你半根汗毛!”
一听此话,何进皱了眉头,显然这话是说给他的。而张让以及其他中常侍却暗喜。
“谢陛下。”张让这才抽抽搭搭地站起来,还不忘摸了两把眼泪。
赵忠紧密配合,从地上站起身来,指着何进说:“何公说我等包庇逆贼,哪里来的凭证?”
“就是!马超又哪里是叛贼了?!”
何进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