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道经》被没收,还要罚抄五遍《过秦论》,抄不完,不许吃饭!
沈月趴在西窗窗沿朝屋里看,小脸肉嘟嘟的,冲他喊:“哥哥。”软声软调的,超萌可爱。
“不要喊我。”
沈长安正全神贯注誊抄过秦论,对这个笑面小老虎有些忌惮。
沈月跳下窗去,立在雕花窗台外,只能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和细细的脖子,小月儿背手,笑盈盈摇头晃脑。
“覃城有神童,故曰沈小郎,小郎端盛名,不知腹墨有几两,昨日赴县试,空篮归故里,不为才学短,落榜人后前,原是小郎不睡书香屋,神童新驻道棚荼,嘻嘻嘻。”
沈长安吹胡子瞪眼状放下书册:“什么乌漆抹黑鬼,沈月,不准胡说。”
沈月不以为然,继续笑嘻嘻。
“唧唧复唧唧,小郎当对之,不闻策论声,惟闻郎道经,问郎道何经,问郎何经道,郎亦道仙经,郎亦仙经道,修得仙身□□年,不食五谷不食檀,中成两佛道成仙,原来小郎是、神、骗,哈哈哈哈哈哈。”
“沈月,你。”这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么,怎么这么会打趣人。
沈月偏头,忽一本正经:“哥哥,你若明年再考不上童生,母亲可说了。”她自西窗走到东屋门前,大大方方道。
“就让我去考。”
“你?”沈长安不相信,女孩儿能入学能请教先生能参加考试?在这里?
沈月咬着嘴角,俏皮道:“这个母亲会有办法,总之兄人。”
沈长安觉得沈月这番话有几分道理。自太爷爷辈来,沈家就十分注重科举文试,一直以高中门楣为耀。沈父在时,日日督促沈长安读书写字,沈长安天资高,沈父去后,沈大娘便继续规划沈长安科举仕途。
如若,沈长安猜想,家中没有别的男孩儿,如若实在坎坷,那小月儿替兄长从学,将来学成谢道韫,虽不能某个一官半职,却也能受人尊敬,设席讲学,那同样可以流芳百世,光宗耀祖。
沈长安想通后,豁然开朗起来,忙去拉妹妹进屋。
“小月儿,既然这样那你就从今天开始替我看四书五经八股文,练字学诗,今日还有《过秦论》一册,过阵子,你就能拜个夫子受学,如何。”
沈月笑眯眯,背着手看了一眼案上的《过秦论》,才不替他誊抄,只说了一句。
“《过秦论》小月早就背会了,兄长还是自己请好吧。”她朝沈长安行了一个嫩生生的学子礼。
然,便背着手,蹦蹦哒哒走啦,背影仿若打了胜仗的小将军,好不神气。
沈长安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不会背吗,只是忘了好吧,唉。
五日过后,县令派人来传信,念在沈长安年纪小,又是初犯,经知府批准,网开一面,不许再犯。
好好备考,明年再战斗。
后面两句,是沈大娘鼓励沈长安的。悬在她心上多日的惊悸终于缓缓消除,踌躇片刻后,还是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多谢孩子他爹,他爷爷,他太爷爷保佑,不孝后生长安,该是趁早教养了。
深思熟虑过后,沈大娘决定将沈长安送去私塾读书。
唯有这样,才是正法。
沈长安表示,他不会去。
为此和沈大娘僵持好些时日了。沈大娘一气之下关他禁闭,想不明白就别出来。沈长安先向母亲磕头认错,请她息怒,然后依言关上门,冥思。
气得沈大娘直呼,沈长安,你这个不孝子!
话说太奶奶,她老人家连着好几日不见曾孙,有些想沈长安。午后,她就自己去东屋看曾孙。
在门外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太奶奶推开门,发现屋中光线透彻,沈长安正盘坐在窗前,脊梁挺直。
“曾孙在悟什么呢。”
太奶奶的老骨头还算硬朗,可以学沈长安一样坐在草席团圃上。
因为覃城是水乡,三黄街临河而建,这边大多是临水桥楼。推开东屋的窗户,就能看见碧波荡漾的河水和河岸上的垂柳。颇有意境,沈长安就是在打坐悟道。
“太奶奶。”沈长安睁开眼睛,乖巧喊了一声。
太奶奶笑意盈盈,摸摸曾孙子的小脑袋,问:“你悟出什么啦?”
沈长安月牙般的眼睛一眯,笑呵呵挠挠头。
“我悟出午饭时刻已到,太奶奶是来给曾孙送饭来的。”他已经闻到饭香啦。
“你母亲今日没送午饭来?”太奶奶问。
沈长安摇摇头:“还没。”
“许是她操劳,诸多琐事,忘了你。”太奶奶笑呵呵的,“可太奶奶没忘曾孙,给你带了饭食,来,吃。”
原来,今日沈大娘去米铺买米去了。
今年上元后粟米的价格飞升,一斗米已经要到七百文,西街的十二家米铺只有每日午时才供应特价粟米,可买的人尤其多,去晚了,还会买不到。
所以沈大娘去了许久,想来是在排队耽搁,自然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读书先生没吃午饭。
“谢谢太奶奶。”
沈长安掀开饭食篮的遮布,拿出烙饼小口咬起来。
太奶奶笑着看自己的曾孙,提醒他将烙饼旁边的一碗高汤也喝了。
高汤一定是太奶奶省下来留给他的,沈长安不喝。太奶奶故意板起本就很慈祥的脸,要沈长安全部喝掉。
沈长安打量一会儿,说,那,我喝一口,太奶奶喝一口。
我们分而食之,长安不能独食。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