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无奈地回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盏,发觉盏中茶水已经微凉。想着这么多年来苏李两家的关系,绮儿与御儿青梅竹马的感情,不由得摇头叹息。也不知今日自己如此狠心的做法到底对还是不对。
可他却也只能这样做。
苏鸣扪心自问,今日对李甫说的话虽然狠了一些,对女儿直言不讳。可他别无选择。今日早晨,易师爷对他所说的话,他对众人只说了其一,并未说其二。
想想也罢,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一边是对苏家有大恩的李家。在真相明了之前,有些事自己一个人担着吧。
苏鸣放下茶盏,往后院走去,想去看看女儿。
一想到绮儿与李家关系颇深,想到当年的总总事情,不由得一声哀叹。好多事在脑海里一篇篇一件件浮现。
当年,夫人丝奇在娘家产下绮儿。半年后从娘家回梓渝城,路过孤魂山时遇上了荒兽躁乱,随行护卫的仆人丫鬟全都葬身兽腹。危机关头,恰好被路过的梓渝城双侠李逍夫妇碰上。二人拼死相救,才得以救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绮儿。只是去时已晚,无奈自己的夫人与大女儿未能活命。
而最后是奄奄一息的李氏将婴儿交到了自己手中,李逍为了拖住荒兽也未能走出孤魂山。
就这样苏家与李家结下了不解之缘。为了纪念自己的夫人丝奇,便给女儿取名为苏绮。
苏鸣想着往事,不知不觉便已走到了苏绮房前。
苏鸣整理了一下心绪,上前轻轻叩门,缓缓呼到:“绮儿,是爹爹。”
一会儿,房门打开。只见苏绮已换回了女儿装束,一身白衫,外罩甘兰薄纱。头束一支木雕鸳纹发簪。苏鸣认得此簪,这是李御赠她之物,绮儿很是喜欢,常常束戴。将那一盒精美昂贵的金银玉簪冷落在旁,女儿心思由此可见一斑。
苏绮坐于桌前,淡淡问到:“爹爹找我,有何事?”
“绮儿呀,你心里是不是在责怪爹爹?”苏鸣坐落于木桌上方,开口问到。
苏绮答道:“绮儿不敢。”
“绮儿心思,爹爹岂会不知”苏鸣叹气说到:“爹爹又岂会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只是爹爹不想你还未过门便成了寡妇,能在唁报到来之前退了这门婚事对两家都好,爹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爹爹此言差矣!”苏绮反驳道:“尚且不论御哥生死,婚约多年前既然早已定下,那么女儿便已算是李家之人,岂可凭揣测便三言两语推掉婚约?哪怕御哥战死沙场,我也会守着这纸婚约,做李家的儿媳妇!”
苏鸣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绮道:“御哥从军之日,我与他便有约定,此生不论生死,皆随之!”
“胡闹!”苏鸣听闻后训斥道:“当年那么多人用生命换来了你这一命,你怎可轻言生死!”
苏绮道:“爹爹既然还记得女儿的性命是御哥父母拼死救回来的,那今日在大堂之上又为何当着二叔的面做出如此令人不解的无情无义之事?”
苏鸣一怔。随即缓缓道:“爹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即便是退了婚,爹爹也不会把李家当外人,依旧会百般照拂。”
“苦衷?”苏绮双眼微红,苦笑道:“爹爹是个商人,绮儿打小便知爹爹从不做赔本买卖。在爹爹心里莫不是把绮儿当做了货品,如今御哥生死未卜,爹爹可是不愿做这赔本买卖。”
“放肆!”苏鸣有些温怒道:“有你这样对爹爹说话的吗?你要相信爹爹,爹爹这样做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苏李两家好!”说完苏鸣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苏绮双眼微红,两行清泪滚下面颊,不甘的说道:“要是娘和阿姐在世,她们肯定也不会同意你这般做法。”
苏鸣两手搭在门沿上,一只脚踩在屋内,一只脚已踏出屋外。听得此话一愣。随即淡淡说到:“你娘和阿姐在天有灵,知道此事后也会理解爹爹的。”
说完便离开了去。
苏绮坐于屋内泪流不止,忿忿不平,心中却无助得很,奈何不得。
良久,苏绮起身,来到衣橱前,打开衣橱双手捧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婚袍,正上面金线绣饰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家中无娘无姐,这是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婚袍。本该今日穿上她开开心心嫁给御哥,谁知兵祸突起,拆散了一对爱人。本来就愁着御哥这一去,婚期不定,谁又知原本大喜的今日又从爹爹口中得知了御哥可能战死沙场的消息。
想到情郎生死不明,想到今日大堂之上的情景。苏绮思绪不宁,愁肠郁结,捧出这件大红婚袍睹物思人。她轻轻的将它放于梳妆台上,自己呆呆的坐在铜镜之前,低头看着婚袍,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