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生用力吞了吞口水,脚下僵硬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呵呵赔笑:“赫……赫镇抚,请。”
赫成瑾不再看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去,刚刚走下台阶,心中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东海一战大捷,光远帝大喜之下不吝封赏,早已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他得的官职更不是什么秘密,见面称呼他一声“赫镇抚”自然不错。
而夏侯家因为迁怒,对他一贯没有好脸色,通常都是用讽刺的口吻称呼一声“赫二公子”或“赫公子”。
唯独有一人例外,这些称呼都不曾用过,反而总是称他一声“赫将军”。
——只有过去一年里同战东海的同侪,才会这样称呼他!
为什么夏侯家的三姑娘偏偏用这个称呼?
“赫……公子,您还有什么事?”见这个“会杀人的”竟然停下不走了,采生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悄悄把半个身子藏在大门后面。
赫成瑾被这一声唤醒,拍了拍额头,或许当真只是他想多了,一个丫头而已么,不知道镇抚使而随口称将军,有何不可?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大门后汗流浃背的采生。
……
夏侯衍美滋滋地领着闺女回到自家院里,正巧碰到前来的夏侯巡。
俞氏因坐月子兼心病,这时只得在屋子里单独歇着,夏侯巡担心母亲,还是忍痛放下爱妻过来主院这边。
三人便一同进去,还没推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西陵毓下意识地嗅了嗅,味道鲜则鲜矣,似乎有些格外清淡。
夏侯衍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西陵毓道:“近日为你姑姑守灵,不可沾荤腥,所以吩咐厨房做的都是素菜,斓儿记住,即便是饿坏了,也不可向你娘问责吵闹。”
“是。”西陵毓点头,心中为夏侯衍这份对妻女的细心而动容。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按这样的推断,以前的夏侯斓究竟该是怎样一个乖戾不讨喜的姑娘?
三人进了屋,却看到欧氏红着双眼呆呆地坐在桌边,都吓了一跳。
夏侯巡脱口而出“娘”,正要上前,夏侯衍早已一个箭步过去揽住妻子的肩,急忙道:“叶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欧氏才慢慢回神,茫然抬头。
这时到了近处看,只见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方才定是大哭过了。
见此情景,夏侯衍猜测定是赫家姐妹的事惹起了欧氏的感伤,顿时心痛不已,柔声安抚道:“没事,那俩姐妹还有咱们家在,断不会让她们被欺负去的……”
他正絮絮说着,忽然见西陵毓对他使眼色,奇怪之余下意识地收了声,这丫头又想干什么,这么不识趣打断他哄媳妇?
但刚要再开口,夏侯衍便发现欧氏原本收住的泪水又哗哗落了下来,顿时慌了,“叶娘——”
西陵毓微微摇头,要说男女有别当真不假,这个夏侯老爹根本没有明白欧氏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她走上前去,依偎到欧氏的身边,轻声道:“娘你看,我和二哥都在,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先吃饭,别的事暂时先不去想它,可好?”
欧氏的神情这时才略有缓和,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再看向对面满脸担忧的夏侯巡,最终目光落回到西陵毓身上,颤抖着伸出手把她揽入怀中,“斓儿……”
经过夏侯薇一事,心思细腻如欧氏,只觉感同身受,更加悲从中来。
若自己有朝一日这般猝然撒手人寰,两个早已加冠的儿子尚能自持,但她的斓儿可怎么办呢?
且看姑这两个女儿,即便是伯府的嫡出姑娘又如何?
被家中祖母和混账父亲如此欺压着,今日若不是还有个庶出的叔叔出手相助,不然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再想想夏侯府的大房,将来斓儿若是有难,断然没有这样仗义的叔伯嫂子可求助。
在等候着大家来用膳时,望着空空的桌子,欧氏越想越后怕,忍不住暗自垂泪。
若不是西陵毓点破她的心思及时安抚,她可能这一晚上都不得平静。
“好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怎么还都站着呢,快坐快坐。”夏侯衍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给了女儿一个极为肯定的眼神。
夏侯巡也向西陵毓一笑,先给父母夹完了菜后又帮妹妹夹了一筷子,慨叹道:“三妹当真懂事了,以后三妹就是娘的贴心棉袄,我们可都比不上咯。”
欧氏噙着泪抿嘴笑了。
夏侯衍看在眼里,心情越发好了,也不甘示弱地夹了一筷子进西陵毓的碗,“那不仅是你们娘的贴心棉袄,也是你们爹的!”
席上一时充斥着轻松的气氛,只有西陵毓犯愁地看着自己的碗,恨不能撂筷子回屋睡觉去。
这夏侯爹爹和夏侯哥哥也太能夹菜了吧,把她的碗里堆得山似的,她还怎么吃饭?
一顿饭终于吃过,夏侯巡先回屋去照顾妻子,不多时莫老夫人那边打发了人过来,说老夫人留了两位表姑娘在惊鸿院歇息一晚,明日再交由欧氏准备住处。
经过西陵毓一番抚慰,欧氏也振奋了许多,从容地应了。
见欧氏的精神已经大好了,西陵毓也就告辞回屋,摸了摸吃得有些圆滚滚的肚子,盘算着该做些锻炼了。
明天,她还要想办法混出府去见外祖父呢!
夏侯家这边总算回归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安乡伯府那边后半夜却如一锅沸腾的水般消停不下。
“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么大两个活人怎么会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