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女眷无不闻声抹泪。
唯一没落泪的,倒只剩西陵毓和赫安颜。
因在顺天府衙门受了刺激,赫安茜至今仍在屋内昏睡,这情形也让夏侯衡暗暗庆幸,幸亏只让茜娘去了衙门,将颜娘留在家中。
赫安颜年纪尚幼,只知真凶伏法,母亲可以安息,心里自然欢喜,可见大人们都是脸色凝重甚至悲伤的模样,又不敢把欢喜表现出来。
见身边西陵毓有些出神,赫安颜悄悄向她问道:“三表姐,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为什么都不高兴?”
西陵毓随意接道:“都高兴啊,抓住真凶了。”
赫安颜颇为委屈,她当然也知道抓住真凶啦,可是她也看到了,大家并不开心呐。
静默半晌,还是夏侯衡开口道:“而今家中可能会有些艰难,还望大家齐心,共渡难关。”
说完,他举起手中酒盏。
“为了三妹,我们也喝一盏罢!”
这番话,只除了夏侯迁和赫安颜还有些迷糊,其余众人都体会到了几分含义。
因此,即使是女眷们,也都以茶代酒,凝重地随着夏侯衡饮下此杯。
回到博源院,西陵毓照例在屋里打了一套拳练手,思绪却久久不能平。
夏侯家为夏侯薇讨回了公道,却一下得罪了安乡伯府和其背后的平原侯兰氏、沁安长公主,甚至还有齐王。
当真是多事之秋……他们能挺过去这一遭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夏侯斓的这具身体越发有了些力道,西陵毓的粉拳也挥出了呼呼风声。
但打着拳,她却莫名想起了赫成瑾。
赫成瑾说过,他帮助夏侯家,是为了向夏侯薇报恩;可如今看来,他为夏侯家做的这些,或许已经远远超过了夏侯薇当初为他做的。
如此“大义灭亲”,他的嫡母兰氏定是容不下他了,其生父安乡伯是否还会容他留在府中,也是不得而知。
停下操练,擦了把汗,郡主披衣坐在桌边,难得开始为一个外人陷入沉思。
或许是因为夏侯家这番众志成城的态度感染了她,西陵毓对于襄助夏侯家的赫成瑾也不由另眼相看了几分。
京城勋贵们都是以圈互分,得罪了平原侯和长公主,赫二这个傻子将来只怕很难立足。
这人倒是个难得的真汉子……
他还为了敖善的病特意请人来看呢。
西陵毓随手拨弄了桌上的翡翠算盘,心中渐渐形成一个主意:
将来等哥哥康复,不如她和哥哥就带着赫二一起回广阳府罢。
天下之大,总有这帮尸位素餐者鞭长莫及之处,以赫二的才干,或许将来会成为抗倭的中流砥柱也不一定呢。
同样也是这一夜,安乡伯府里却没有传言中的翻了天。
当众揭穿了赫成禄,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赫成瑾早已在心中有了准备。
早上自顺天府衙门出来,他仍旧如常地去了风灯胡同的天策卫衙门,先因晚到而向段启维请了罪,随后恪尽职守地工作。
一个下午,风灯胡同竟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风声传进来。
直到下衙的时候,向段启维辞行时,段启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重重叹了口气,挥手打发他走了。
段启维如今是知情者了,将来看待他的态度或许就会变化——但赫成瑾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了。
若是因此丢了天策卫的官职,倒也是还了庆国公的情分,这份心头的重压也能卸下了。
走出胡同口,天色已经较为黯淡,赫成瑾拢了拢衣襟,却看到一架再熟悉不过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中点着灯,将一个熟悉的影子映在了车窗帘上。
他不由失笑,脚下还是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车内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贤弟若是对我也大义灭亲,我是否不该让你上车?”
赫成瑾忍笑,哼了一声,“若你也做了那等随意害人性命的勾当,少不得我也会大义灭亲一把。”
车门打开,仍旧一袭白衣的时若光斜靠在车门边,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是么?那我以后行事可得谨慎点了。”
“你若此时不让我上车,我即刻去顺天府衙门一趟。”
时若光笑得灿烂,这才往后一挪退回去坐好,声音从车里传出:“快些来罢,我还要带你去看好东西呢。”
得友如此,也该浮一大白——赫成瑾心头的沉重略去了些,含笑上了马车。
“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时若光斜靠着贵妃枕,手中悠然剥着荔枝,“坐稳,闭嘴,到了就知道了。”
赫成瑾只得收声。
听得马车轮骨碌碌的声音,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莫不是看我可怜,你还来特意接我?”
时若光斜了他一眼,“你岂不闻近日常有少年失踪之事?”
赫成瑾微怔,今日上衙,他确实有听到这些消息,虽不过才两三起,但丢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家中莫不是有些权势的。
他正在思索着,忽然醒悟过来是被时若光调侃了,也只得苦笑道:“若那贼人看得中我这般五大三粗的‘少年’,正好被他擒了去,保不准我还能立个功呢。”
二人相视一笑。
行了一段路,马车终于悠悠停下。
赫成瑾迫不及待下了车,见是熟悉的家门,正要出声,忽见伯府门前胡乱堆积了好几口大箱,当真是茫然了。
他走近跟前,见大门紧闭,便上前拍了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