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泽将音量调至最大,能被同一个招数玩弄两次,这罗勒真的蠢到可以。
——“我们想干什么?有人出钱给你们个教训,呵呵,放心,不会要你们的命。”
——“霍廷轩,还有这谁,老子也懒得去记你的名字,听好了,大爷是罗勒,你们以后在学校里切记绕着老子走,否则就像今天这样,见你们废你们一条胳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只手可以断的,给老子打!”
“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视频。”段泽眉眼微弯,竟扬起一个温和俊美的笑靥来,“不过我不太想出名,等我把受害者的脸马赛克掉再提供给你们,可以吗?”
音频在段泽手机里自动循环播放,罗勒的破铜锣嗓子就这么一遍一遍重复着,像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贻笑大方。
“你,你阴我!”罗勒回过味来,顿时怒气冲天,鼻翼一收一缩,宛若粗喘不停的老牛,眼睛都气红了。
“我们自拍拍得好好的,还没怪你故意闯进镜头里来。”段泽轻佻地扬起一边眉尾,动作中蕴含的嘲讽意味激得罗勒差点没背过气去。
段泽又回身看向两名警察和不知所措的女教师,“白鹰,跟警察回去做下笔录,至于这位老师,希望你能够如实向上级反应,我觉得罗勒这样行为恶劣、不思悔改的学生,应该将处分记入学籍档案,即刻勒令退学。”
“……”女教师的眼神闪烁,暗自咬着下唇十分犹豫,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往常那样继续偏袒罗勒,随便说点比如这份录音来源不明,声音听着不对像是合成的等等模棱两可的话;二是赶紧顺着面前这位样男生给出的台阶往下爬,把自己关切学生,因焦急产生误会的正直教师形象坐实,到时候不管结局到底如何都烧不到自己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男生分明不强壮也不凶悍,斯文白净,一双眼睛却深不见底,而且面对什么状况始终冷静稳重,虽温和淡然却寸步不让,逐渐令她不安感愈加严重,心虚不已,甚至对这名比她小了十几岁的男生产生了畏惧心理。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焦柏忽然在这时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大吼了一声:“霍廷轩!”
霍廷轩被他喊得全身一震,愣怔着抬起头来,焦柏正在不远处盛气凌人地望着他,双眸怒瞪,“你的朋友幼稚可笑,你也跟着胡说八道白日做梦吗?”
“……”傍晚林间的冷风吹得霍廷轩十指指尖一片病态的青紫,他猛地醒神想到,对啊……我在做什么梦呢……
我们是有录音证据,那又如何呢,没有闹出人命,甚至连血都没流,即便警方公正把罗勒带走,最多也就是关几天,而且焦柏父亲是警局副局长,甚至可能仅仅是几句口头的批评教育,接下来呢,迎接我们的那就会是对方铺天盖地的报复。
至于学校里面,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那就是可大可小的学生打架事件,罗勒家里富裕,随便送送礼打点关系,别说退学,给他记过都完全是妄想。
他们还能做什么呢……报给媒体?一丝看点也没有的小新闻而已,微博上出了人命的案件不过两千转发,隔天热度就降得一干二净,更何况屏幕前面的大部分观众也都是普通人,无权无势,键盘上敲敲字可怜一下谴责一下,捐个一块五块,人肉还是侵权犯法的事情,其他又能真的做些什么?
除了忍,他还能做什么。
他要忍,他得忍,他必须忍。忍到他彻底承受不住的那一天,亦或者忍到他掌权的那一天,忍到他有能力将这群人踩在脚底下的那一天……到时候,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段泽。”霍廷轩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叹出,这不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恨,被人欺压,却做欺压者的帮凶,而且他还知道,这远远不会是最后一回,“我和罗勒之间就是有点小矛盾而已,闹着玩呢,你说的退学什么的太严重了。”
他笑起来,段泽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以往那枝海棠的影子,霍廷轩一双眼睛如干涸龟裂的砚石,黯淡失色,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看向段泽,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